夜色第二层,存在之径所处于的婆娑地。
比起‘私域化’的夜色第一层心乡,婆娑地要显得更加的虚无,它也缺乏建构的能力,因为构成它的主体,大多是无法被利用的低熵灰质。
以及浅层夏家人或是其他个体透过来的痕迹,也就是存在之径。
但也因为这个原因,第二层的夜色无法被圈地,它是某种意义上的特殊‘共有空间’。
这无形的空间中,有两个人。这是因为他们只看到彼此,不意味这婆娑地中只有他们两人。
他们是一男一女,那男人身形壮硕,单臂挂着一轮巨大的月刃,面目更是如同厉鬼一样。
那女人身形高挑,容貌出众而离尘,五官立体如同玉雕。
他们自然是施娟儿,与第一批荆棘卫幸存者夏近东。
娟儿皱着眉头,她手中拿着的小镜子里,倒映着当下第一层心乡的景象。
她身旁的夏近东,虽然始终在克制着,但从他那颤抖的月刃,时不时走动的步伐,娟儿知道他已经在着急了。
其实她也着急了,所以小明镜的翻动也快了一些。
“心乡虚相...心乡虚相......”娟儿也在反复念叨这个词。
夏近东终究还是没按耐住,提刃在灰质上留下淡淡的残影。
“施小姐,你到底在找什么?”
施娟儿瞥了他一眼,夏近东状态已经稳定了,看来以后的他也没有机会说话了。
“找源头物。”
夏近东一怔,快速地比划道:“大蔓情花外面那个不是吗?”
施娟儿先是点点头,然后又摇摇头。
“我也不确定是不是。
只是一种推测,那个它太强大,已经超出任何生命体能承载的范围。
纵然它整体上可以是跨越生命形式的一种集合,但是应该也有在意识这一侧相对具象的锚定?
这是一个疑点。
而且那一层不是心乡虚相吗?那么构建那个心乡的个体,它是眼前这个东西吗?
就像是你也离开了你的心乡,那么你的心乡就不存在了吗?
这是一个可能。”
娟儿没等他回答,自顾自地说道:
“疑点加上可能,便有了我现在的想法。
心乡虚相,心在哪里?反之的实相又在哪里?我觉得不在那片心乡中,也许心乡外的那个它,才是源头物的关键。”
“猜测?”夏近东比划道。
“嗯,是猜测,也有一点发现。”娟儿不再解释。
“找到了吗?”夏近东有些着急。
“不确定。好了我知道你要问为什么。
因为有点.....热闹,有人先到了。”娟儿迟疑着说道。
夏近东挥了一下月刃,划拉了一道巨大的‘一’字。
他可能想说的,是简单一点,或者说的简单一点。
娟儿觉得有道理,理论上的建构可不是她的活。
“好,准备好!我们去确认一下。”
没等夏近东答应,他眼前的娟儿骤然散落成一地的银色痕迹。
夏近东大惊。
原来她的真身并未至第二层啊,刚刚只是她投射的存在之径?她竟然可以将存在之径捏合成某种具象?
也是,她又不是夜色中人。那么她的真身在哪里?
没等他仔细的思考,一股属性的拉扯感袭来,他的身周再次全部塌陷到面前,然后变成一个点消失。就像是上一次,他在自我心乡被她拉出来时的感觉。
这种感觉却发生了不止一次,他像是在一片花海中穿梭,迎面而来的撞击感像是花瓣不断拍打着他的脸。
在极快的撞破不知多少面‘墙壁’后,他再次睁开眼睛。
又是一片花海。
然而盛开的蔓情花却依然枯死,大蔓情花的世界一半以上都消失了,有的大花瓣还有几分残片,有的被齐根碾过。
向上看去大半的天空被那弯月状的源头物切割,然而这偌大源头物也断裂成七八块残块。
看起来似乎比大蔓情花还要凄惨。
花海中有一些荆棘卫的残躯,却没有月刃异兽的残躯。
夏近东的面部几经变化,无数地可能性在他心中流过,他逐渐地悲观起来,他想要怒吼却发现他已经无法出声。
面目赤红的他,举起巨大的月刃,试图冲向天空砸烂已然破碎的源头物。
然而在此时,一只并不白嫩但手形修长的手,捏住他的月刃刀锋处。
他便再也不能寸进,很快他就冷静了下来,只是眼神变得有些绝望。
因为拦住他的是,身形变得更加清晰的施娟儿。
施娟儿知道他的疑惑,直接说道:
“这里不是未来,虽然你们的未来,有像这里变迁的趋势,但是现在它依然不是。”
夏近东听到这个说法,他松了一口气,手臂垂放了下来。
施娟儿带头往前面慢慢地走。
夏近东赶紧跟了上去。
施娟儿边走边说:
“我刚刚说,心在哪里?实相在哪里?我猜它就在这里。
但是这里依然是一片心乡虚相,只不过不是它的。
而且这一次,是换它被拖入了别人的心乡。
我也需要借助你与源头物的联系,才能找到了这里。
然而我窥探时,发现有人提前来了,而且很强大。
他已经做了许多事情,看他的立场与行径,也许你会...认识他?”
他们速度很快,一片残叶被他们抛在脑后。
花海的中心处,已经没有一株完整的蔓情花,这里似乎是一片战场。
残破的花茎花瓣落了满地,当中站着一个身形干瘦,又有些轻微佝偻的老者,他的身上有一道道不浅的伤口,似是经过一场恶战。
他正在不断地呼吸,他的呼吸牵动半朵大蔓情花的气息,让夏近东感觉这株大蔓情花似乎还没有死透。
夏近东面部已经无法露出太多的表情,但其颤动的身躯,让施娟儿明白自己猜对了。
他认识这个老者。
他说不了话,但他很激动,激动的狂奔过去。
然后被这老者轻易又重重地砸在地上,幸亏娟儿反应快,拦住了老者对夏近东的致命一击。
夏近东咳着血,依然两眼雪亮地盯着老者。
老者用冰冷的眼神看着他,施娟儿用好奇的眼神看着他,也看着老者。
他笨拙地试图说话,然后用巨大的月刃刀背,狠狠地给自己的脑袋敲了一下。
这才终于想起来自己还能写字。
于是,他在地上写道:
“夏所大人,我是近东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