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对天下做了这么深刻的剖析,也提出了让人毛骨悚然的观点,究竟想表达什么?”
“你那副愿景之下,天下又是何等模样?”
“孤想不到!”
朱标双目深邃的看向夏之白,等待着夏之白给出答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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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之白沉默了一下,缓缓道:“古人曾留下过这么一句话:大道之行也,天下为公。”
“也开创性的提出了一个大同社会。”
“我想要天下达成的,便是这样的一个大同社会。”
“只是陛下跟殿下都多虑了。”
“天下的运行,从来都不是一条笔直的路,而是弯弯曲曲的,有起有落,有前进,同样也有倒退,想达成那样一个大同社会,至少数百年,乃至上千年,都达不到的。”
“但我之所图,的确是天下,注定要去往的方向。”
“只是需要很长时间的摸索跟探寻。”
“我并不强求。”
“但在你眼中,我大明是秦隋。”朱标冷声道,目光有些冰冷。
夏之白点了点头,又再度摇了摇头,笑着道:“秦隋,就我而言,对当时的天下,起的是承上启下的作用,他们对大乱后的天下处于摸索阶段,因而在治理天下时,都犯下了很多的错误,最终为后续的汉唐取代,汉唐吸取了前朝的教训,继而为天下开创出了一个鼎盛的盛世。”
“五代十国,夏辽金,以及宋,同样是处于分裂,处于一个大破大立的阶段。”
“只是为蒙古靠着野蛮强行摧毁了进程。”
“大明继续。”
“宋代末期,天下的传统政治就已日趋腐败,旧体制的内部也已然面临着崩解,就当今陛下看来,是商业跟商品生产,导致了这种局势的出现,因而极度的压制商业,想通过这种举动,让天下恢复过往的体系。”
“但陛下错估了一件事。”
“商业跟商品生产只是天下变化的表象。”
“不是根本原因。”
“根本原因在于随着旧有社会等级的瓦解,过去传统的等级制,已经在天下不适用了。”
“只是如今的天下,还无法证明,或者是不愿去接受,旧的社会体制已发生了根本性的变化,依旧任由着天下依循着过往的惯性,但事实,天下的根本变化,除了最表面的商,更突出的表现在于社会的权贵。”
“如今明显的阶级社会,早已取代了原有传统的等级社会。”
“过往的社会等级也早就失去了昔日光彩。”
“当今陛下其实是察觉到一些,只是当今陛下不愿让大明做隋唐,陛下想让大明做汉唐,因而当今陛下直接在元朝的基础上做缝补,甚至靠着自己的强权,强行维护支撑着这个旧的社会等级体制。”
“这是一种历史的倒退。”
“只不过我能够理解这一切的发生。”
“因为历史的发展,本就是螺旋的,并不是直来直去的。”
“大明身处的社会,的确还没有脱离开等级社会的结构,只是对旧的等级观念发生了改变。”
“大明处在一个上不上,下不下的阶段。”
“大明向上,就必须接受这种改变,重新梳理天下结构。”
“大明如果真这么做了,就极有可能成为秦隋,一步到位的结果,就是天下变得混乱,混乱就意味着不可控,对于一个大一统王朝,不可控就意味着有倾覆的危险。”
“当今陛下的选择是向下。”
“靠着绝对的集权,靠着绝对的强势,压迫天下朝着旧形态恢复,让天下依旧处于过往的形态,继而保障大明不会早亡,天下很多地位相对低下的人,早就想脱掉旧有的衣裳,但当今陛下不准,让他们必须穿着,不穿就杀了。”
“这种强权性质的逼迫倒退是很吓人的。”
“对天下的破坏也很大。”
“最终导致的结果,要么是彻底的历史倒退,要么是上下彻底的脱节,即下层随着时间,会逐渐推开封闭的凝固的自然社会结构,破除天下很多不公的政策跟习俗,也会不断打破底层的传统等级,自己寻求提高社会的地位。”
“而上层则逐步腐坏,最终彻底无可救药。”
“继续维持当下的状况,大明日后会出现一个很矛盾的现象。”
“就是传统政治越来越腐败,而另一方面,社会经济等各方面却日趋繁荣,这也是体制转化过程中的必然。”
“只是上层的腐败,最终会导致,大明的臣子会越来越没有血性跟骨气,若有外患,则可能彻底崩塌,身子骨再坚硬,若是脑子出了问题,再强悍的身体,也发挥不了作用。”
“若是这强健的身子骨,再经历一番残酷的摧毁,历史原本的进程,则会出现更大幅的后退。”
“这也将是天下莫大的悲哀。”
“想重新提振起来,只怕要耗费不知多少时间,死伤不知多少百姓了。”
“大明得国最正。”
“但得国后的心不正了啊!”
夏之白长叹一声,眼中闪过一抹戚色。
某种意义上,大明就是二世而亡,只不过朱元璋靠着自己的个人智慧,让朱家的子孙,重新夺了天下,只是因为一脉相承,最终让天下走了个巨大的之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