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现在,或许是我们十世难修的机会。”
她伸出手:
“源渊意志阿比斯也好,芸芸众生也罢,这是我们这样的普通人,唯一能够让那些精英权贵们低头恳求我们的机会。”
“不是为了别人而拯救世界,而是他们祈求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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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你还有这份决心,那就来吧,在众卿的哀声遍野中,我们将他们拯救,一如救起那落水的野狗。”
“就算我们的作为会延续那些人的统治——可我们打上的烙印,将永不褪色,人民将牢记住,平民也有机会改变世界。意义有时候,比结果更重要。”
李澳兹浑浊的双眼凝望着诺米紫色的眼眸。
一百多年前,在蔚蓝星的外界地冥迹人道地下病房里,前银行保安,也是这么隔着一层厚重的铁门,看向了这双紫色的眼眸。
时过境迁,如今需要伸手协助爬起的人,已经不再是瘦弱的少女了。
诺米剪去了长发,身材也变得高大结实起来,早就没有了任人欺负的病态,只是当她咧开嘴时,依旧能够看到她满口鲨鱼尖牙。
有的人变了,却好像从未改变一样。
李澳兹望着诺米,他突然间才意识到,其实他跟这个少女的牵绊少得可怜,就连奥能都早早还去,还被熵君抹去了所有结局。
可当他被本体抛弃,人性下放于荒野时,第一个来找她的,却是这个既没有身份,也无地位,更无多少牵挂的女孩。
“喂,李澳兹。”
诺米笑了笑,说道:
“还记得我当时的话语吗?”
…………………………
“别把这一切想得太漠不关己了,这是我们的世界。不论是我,还是你,不也是这个世界的一份子吗?”
“这可不是瞎胡闹的游戏,对于我们外界地人来说,蔷薇军,不,所有反抗四国之人,是我们的信仰。”
“其实明眼人啊,都知道对抗四国是不可能的事情——但我们偏要这么做。哪怕只是用牙齿和指甲,给四国带来一点痛楚,这样的斗争过程,也足以向他们证明一点:”
“我们,我们这些外界地里苟且偷生的爬虫,和那些四国里吹着暖气,吃着馒头,可以看电视和读书的人一样也是人,一样是生命。”
…………………………
“那时候的我们,可比现在狼狈多了吧?尚且有勇气去反抗不可战胜的四国。”
诺米说:
“从四国到天神,有什么区别吗?”
李澳兹回答:“这不一样……”
“不一样在哪里?如果都是不可战胜的话,那就没有什么区别!都是我们的敌人。”
“就算改变了又如何?星渊的众生依旧会被奴役着,几千年几万年后,顶多再爆发一场革命或者入侵,又或者是我们去入侵其他宇宙,其他生命的家园——于是这一切不过是轮回循环,有何异同,反抗,有什么意义吗?”
李澳兹嗤笑:
“我不能干这种事情,我若是这么做了,便是同那些入侵者一般了。”
“意义?”
诺米沉声道:
“我去你妈了戈比的意义。”
“他妈的,不要问反抗他们的意义了!我一个大专文凭,我哪里懂得个什么意义不意义?自诩芸芸众生之一的你,也应该清楚,大多数人去做某些事情,肯定不是需要出于什么意义的。”
“高天诸神把自己的能力视为权力,我们这些凡物就要去告诉祂们,那份力量若无凡人的见证便一文不值。源渊神族,总是以为自己能做什么,所以就去做了什么。我们偏要去告诉他们,凡人,就是想做什么就去做什么,不问意义。”
“因为我们想,不要问我们能不能。我们要去做,我们要改变这个世界,没有原因,我想!我要反抗那些用各种条件限制我们去做的世界,就他妈的这么简单!”
“对于这腐朽的世界,你只要作出了反抗,本身就是意义了。”
“遵从欲望和内心,而不是被理智绑架,违背本能——这,就是属于我们凡人的特权。”
“来吧,李澳兹,别问你能不能做,我只问你想不想做!”
“无!论!对!错!”
沉默。
当诺米喊出那句无论对错之时,整个世界陷入了一片沉默当中。死寂的氛围萦绕在整个境渊上空,宇宙被按下了静音键,虽叶动不闻风声,有鸟飞振翅而无鸣。
在这诡异的沉默中,一股宏伟的威压自八方顷刻落下,如同一道枷锁牢牢镇压着境渊大地。
呵!
突然间,寂静的世界被一道笑声打破。
“无论对错?好一个,无论对错!”
诺米等人下意识向后退去,只见面前的李澳兹从门槛上站立而起,他仰头大笑几声,一甩袖子,立刻化作来了个白衣黑氅的修士,唇红齿白,剑眉星目,衣袂飘飘。方圆百万里荒原黄土,顷刻间从地上剥离,升入云间,脚底云雾缭绕,遥望山川秀美无边,尽是桃源。
再一看,那破屋瓦舍早已不见,取而代之的,是百重高楼,星宫道观,百万求仙问道的修士挤满了楼阁,坊市院舍之间,尽是诵经打坐习武论道之人。九龙吐水充盈天池,巨灵砸锤锻造神兵,凤鸾栖梧桐而息,更有万千灵兽灵植灵蔬,妙界法门联通诸天万界,来往着有西天神佛,有地下妖魔,有太上金仙,亦有阎魔修罗。
这哪里是什么破落农家小屋,分明是神魔仙凡共处一室的天上仙国。
“诸位之意,本座已了然。”
李澳兹负手而立,身旁有七七四十九位道童陪侍,俨然成了一位风仙道骨的得道真仙:
“只是有一些事,我得早早告知诸位。”
“本座与本体利奥兹不同,虽为人性分化而出,化名为‘真’,从一开始就习武修道,养气练法,从层渊红箭一国,一路修炼至此,230岁修成金仙正体。20年前,本体成为【群星霸者】之后,我也下潜群渊,突破界限,修得真神。”
“本座是为【无量仙尊】,统辖无量法海,神通无数,建立无量仙宫,教化世人。至此,便与本体切割为二。他的道,与本座已然不同。”
“本座方才了解你等所说,虽有意,却无能为力。利奥兹的人性面,也早早斩去三尸,感悟天道,飞升登神,就算我与本体合二为一,也不会让利奥兹变回李澳兹。”
这一连串的变化,让三人面面相觑。
“那,该怎么办呢?”帝亚兰皱眉:“如果没有李澳兹的人性制约,利奥兹一定会变成亚斯卓拉的。”
“非也。”
李澳兹——或者说,【无量仙尊】哂笑,解惑道:
“帝邦之哲学王叫你等来找我,并不是单纯为了把我带到利奥兹面前,而是为了让你过来。”
说着,他抬手一指诺米。后者一愣,指了指自己:
“我?”
“对,正是你,小诺米。”
诺米茫然:
“可是,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因为你,”仙尊言:“你,也是亚斯卓拉。”
诺米呆呆伫立在原地。
“您,在开玩笑?”
仙尊表情严肃,转而问道:
“你有没有想过,亚斯卓拉是什么?”
“那不是,更可怕的一个破灭者吗?”
“亚斯卓拉是一道意志,反抗一切的意志,就这么简单,只要心怀反抗,就会一直延续下去,能够击败亚斯卓拉的,从来不是镇压和暴力,而是幸福和满足。”
仙尊说道:
“你和利奥兹,都是亚斯卓拉的宿主,但亚斯卓拉只能出现一个。不同的亚斯卓拉,表现的形式也不一样。”
“利奥兹如果变成亚斯卓拉,会表现出来的是强大的破坏力,覆灭一切比自己强大的存在——因为这是祂的底层逻辑,人与人的不公来自于综合实力的不同,所以要鼓励穷人们杀掉所有富人,夺走他们的一切,均平富,让社会永远处于自己的绝对暴力统辖之下,每个人都半死不活,不富不穷的苟活着,就没有不公的存在。”
“而你认为的反抗不公,没有利奥兹那么残忍:活下去,好好地见证一切,除恶扬善,就算没有能力,也要拼死让对方看到压迫底层人民会带来怎么样的伤痛。是训诫、惩戒一般的机构。”
“帝邦的哲学王没有得出如何消灭亚斯卓拉的办法,因为反抗的意志只要有不公存在,就不会熄灭,而世界只要丰富多样,就永远有不公,哪怕是社会内部,亦有议长、议员、陪审团和公民的差别,只不过他们过得幸福一点罢了。”
“但是,反抗之人却是有很多机会改变的。”
“利奥兹是一个没有幸福和快乐,也没有爱之能力的存在,所以利奥兹成为亚斯卓拉,会给世界带来纯粹的毁灭和崩溃——而你不同。诺米,你拥有爱人和被爱的能力,如果你成为了亚斯卓拉,你不会想着把现有的秩序和文明彻底推翻,而是选择用自己的方式去打击邪恶和不道之人。”
“这,就是区别。”
“哲学王倾尽算力都无法得出消灭亚斯卓拉的推论,既然如此,那就换一个长久存在,但不会造成严重危害的亚斯卓拉,这才是选择你的目的。”
“而说到这里,你也应该明白了,这个世界会不会被毁灭,不是取决于你,取决于我的,而是取决于这个世界是否被人们认为可以继续存在——如果亚斯卓拉全部出现在利奥兹那样的人身上,那么说明这样的世界也早该被推翻了。”
“所以说,真正能够拯救世界的人不是我。你要做的不是请我过去,跟利奥兹合体,而是去亲自面对利奥兹。”
“面对祂,也是面对你自己。”
“慢着!”
丽斯塔赶紧打断道:
“大哥,啊不,仙尊,您先停停停停!你让诺米面对利奥兹……那不相当于给雷德·金捐款吗?这么损的招数,亏你能想出来。诺米是什么能力,我还不清楚吗?那个利奥兹,连虚空都打下来了,收拾诺米看一眼都嫌多吧。”
“那就要看,诺米有没有做好彻底殒灭的打算了。”
仙尊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诺米:
“帝邦哲学王把你交给我,就是怕你知道真相以后逃跑了,我可以把你抓到利奥兹面前,让你们俩对峙。”
“同为亚斯卓拉的宿主,你的能力是近乎不灭的不死——而能够杀死你的唯一存在,就是另一个宿主,也就是利奥兹——同理,利奥兹也是亚斯卓拉的宿主,所以你也可以杀掉他身上的亚斯卓拉。”
“只是你要做好,从此以后彻底化身亚斯卓拉,‘诺米’这一存在将被永恒吞噬,你不再是你,而是万千【永恒星神】的其中一代。”
“好,我上。”
诺米点头:
“我还以为是什么大事呢,如果这样就能让世界续下去,那我就去上了。”
至于原因……她之前已经说过了,此刻无需赘述。
作为凡人,这样能够向世界证明自己这一群体的机会,可不多了。
“本体不会像我这样宽厚。”
仙尊说:
“如今虚空已经被封锁,不过,我能够强行突破,带你们一起去往群渊。只是在那之后,我会被直接弹回境渊,能够做到什么地步,全看你们了。”
“战胜利奥兹,世界继续运行下去。”
“而如果你被他击败,利奥兹将会得到完全的亚斯卓拉力量……那时候,他会做什么事情,即便是我,也猜不到了。”
“没有那么多机会了,反正亚斯卓拉早晚会出现。”
帝亚兰捏起拳头,目光坚定:
“上吧,这是最后的战斗了。”
“嗯。”
诺米长出一口气,捏紧双拳:
“让利奥兹重回自由,让星渊,摆脱苦难和侵略,也让那些普通人们看看,出身于这些凡人的存在,也能够让源渊诸神祈求保护。”
“是时候为这一切,书写结局了。”
丽斯塔看了一眼仙尊,看了一眼自己,挠了挠头:
“那是不是,就没有我的事儿了啊?我可以走吗,我怕等会儿鉴证群被举报了……”
“你不能走。”仙尊无形的大手一把抓住丽斯塔:“本座的秘术有代价,那些童子下属还要留下来继续维持仙宫运营。我本人不能为你们分担诅咒,所以你这个层渊来的,也得跟她们一起,才能把诅咒分担下去。”
“不!我要休假!我想下班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