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柜脸上露出惋惜神色,也料到如此珍贵的东西少年未必肯卖,从柜子里取出一只精致的长木匣子,打开里面垫着香料,铺有红绸,将那支笔放进匣子,又递还给何安。
“老朽姜伯牙,今日有幸遇到两位公子,结个善缘,以后希望两位多多惠顾,小店蓬荜生辉,不胜荣幸!”
掌柜坚决不让两人掏钱,拱手客气道。
把两位少年送出门外,掌柜姜伯牙刚转过身,那裁纸男子凑过来低声道:“叔父看上那俩小子的东西,他们竟然敢不识抬举,不如我带几个兄弟,给叔父抢回来!”
姜伯牙用看白痴的目光看着自己这个侄子,脸色铁青,厉声道:“我们是正经生意人,不是打家劫舍的盗匪!且不说天子脚下,法律森严,似你这般少不得要吃官司,即便你真的去了,你以为……知行院的弟子,那明显是个修行者的少年岂是好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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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说到这里,想起这个侄子天天游手好闲,窜唆着自己儿子跟他饮酒赌博,荒废学业,考了三年知行院也没被录取,心中怒不可遏,抓起手边一只笔筒,恨恨向男子砸去,吓得男子抱头鼠窜。
“小安,我们为什么不把笔卖了?”
范大志抱着小猫,跟在何安身后,小声的嘟囔着。
“卖三千两银子嗳,再买两样贵重的礼物去相府,不是也挺好嘛?那样……我们以后就有花不完的钱了!”
夕阳的余晖照在街上,把两个人的身影拉的好长,冷风吹来,一片打着卷的枯叶,被何安踩在脚下,发出“喀吱”轻响化作碎片,被风吹进石缝里。
“其实刚才我也有点动心,可是我们这个年龄,突然得到这么巨大横财,难免会乱了心神,以后生活太过安逸,做什么事情都会失去动力……”
何安看范大志缩了缩脑袋,一声不吭,微微一笑。
“也许我这样说你会觉得理由有点牵强,可有句话叫做“德不配位,必受其殃”,这笔钱的数目太大了,大到你我都承受不住,一定会给我们带来麻烦,再说……我们忙碌了一天,亲手做的东西要送给丁老师的,又怎么好转手卖掉?”
何安不紧不慢的说完,静静地看着一言不发的范大志,他怀里抱着小猫,慢吞吞的走着。
风吹的街边酒馆的旗幌猎猎作响,一辆牛车吱吱呀呀的碾过青石街道,小贩挑着担子脚步匆匆的走过。
“其实……你根本不用给我解释,不管你做什么,我都支持你,我什么都听你的!”
范大志咧嘴一笑,那朴实憨厚的样子,让人很难将他与刚才那个操控元气,天赋异禀的家伙联系起来。
何安呼吸一窒,被风吹的眼眶有些酸涩,望着这个一起长大的好兄弟,一时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范大志缩了缩脖子,拉开胸口衣襟,将依然酣睡的小猫揣进去,他身材本就肥胖,胸前衣襟只是微微隆起,倒也看不出什么。
两人脚步轻快起来,远处的人声鼎沸,车马川流不息,已遥遥可见那巍峨皇宫的轮廓。
洛阳城定鼎大街,一如既往的喧嚣与繁华。
僻静的巷子里,几株高大松柏巍然耸立,仿佛遮蔽了外面的喧嚣,定鼎相府何安与范大志曾经来过,轻叩了几下门环,半扇朱漆大门缓缓打开,老管家探头看到两人,告了声罪,慌忙回去通报。
不多时,老管家将他们迎进去,笑呵呵道:“两位公子来的好巧,老爷出门刚回来不久,请随我来!”
相府庭院幽深,两人跟着老管家穿过前厅回廊,顺着菜圃间的鹅卵石小路走到后宅。
如今虽是寒冬,但菜圃里的菘菜,萝卜,叶子绿油油的,在满是萧索枯败的土地上显得生机勃勃。
隐约间,有琴声传来,婉转低沉的琴音,飘飘渺渺,回响天际,远听无声,近听犹在耳畔。
初时如山涧泉鸣,环佩叮咚,渐渐如桥下潺潺的流水,越来越急,音色欢快清丽,似百鸟争鸣枝头嘻戏,续而高亢,似银瓶乍破铁骑突出……转瞬间,狼烟四起,一股金戈铁马,气吞万里如虎之气随着铿锵有力的琴声直冲云霄……
书房里檀香缭绕,淡淡的烟雾中,丁文若坐在案边抚琴,一身月白轻衫,搭上雪羽绒肩,乳白色的缎裙上绣着水纹雪狸绒毛,纤腰不足盈盈一握,显出玲珑有致的身段。
她一头秀发轻挽,斜插一支银玉月簪,恍若倾城,似是飘然如仙。
丁非庸坐在一旁的太师椅上,手里捧着茶盏,双目微阖,听的悠然入神。
“老爷,两位公子带到!”
随着琴声转为低缓,门外传来管家的声音。
丁非庸站起身,缓步走过去打开房门,何安与范大志毕恭毕敬的躬身行礼,这俩少年许久不见,身材长高,脸上也褪去了当初的青涩,显得更加成熟稳重。
房内琴声悠然,丁文若一曲正好弹完,纤手在琴弦上轻轻一压,侧身向何安与范大志微微颔首。
琴声余音袅袅,绕梁不绝,何安心中暗暗喝彩。
“你们两个刚才想必已听了大概,这一曲《破阵子·杀边乐》,文若弹奏的如何?”
丁非庸抚须悠然笑道:“今日不考较你们功课,只是闲聊,君子六艺中,《乐》之音律,你们在知行院也有所涉猎,不妨说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