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一刀昂首道:“属下一定严守军法,若是有违军令,请大人砍了我冯一刀的脑袋。”
“我对你还稍微放心点,但是像歪嘴、九指他们都是一身恶习,这帮水手要是进了军营,岂不是要把我的兵都给带坏了?”林海说着又道,“正所谓,学好不容易,学坏一出溜,这事我是绝不会松口的。”
冯一刀听到这话,心里本来再无指望了,不想林海又道:“不过我既然给你读戚大帅的兵书,那就是想要给你个机会。这样罢,我给你招一批水手,再单独成一军,也按照一样的方法训练,但吃住都是分开的……”
其实关于冯一刀未来的安排,林海早就考虑好了,东番那边的民政部门需要一位管治安的,这种事交给水手来做是比较合适的。
正所谓清官难断家务事,恶人还需恶人磨,军队是越单纯越好,但治安队伍却绝不能太单纯。
更何况,东番的治安部门还要肩负一项重大职责,那就是卫生防疫,这项工作靠大夫是不成的,必须要靠城管。
没有震慑力足够强的治安队伍,没有强有力的基层管控能力,东番的疟疾就会是阻碍林海移民进程的最大拦路虎。
不过既然冯一刀有从军志向,那林海给他个机会也无妨,早期人手不足的时候,治安队伍兼任警备部队也未尝不可。
鸳鸯阵就这点好,治安战和正规战都能应付得了。尤其在治安战中,鸳鸯阵这种花队是效率最高的。
其实除了中南半岛那几个中等强国之外,这年代的南洋陆战大多也就是治安战的水平,这也是林海在早期选择鸳鸯阵的主要原因之一,他的对手很少有正规军。
至于冯一刀等人将来有没有可能调到正规部队里任职,那就要看他们未来的表现了,等到军队的整体风气形成之后,从警备部队里抽调一些优秀军官到野战部队里也未尝不可。
和冯一刀说完上述安排后,林海又问他:“你是猎户出身,又当过山匪,可会骑马射箭?”
“属下不会骑马,但是步下箭法也是在十里八乡闻名的。当年到山寨落草,属下就是凭一口刀、一张弓赢得了大柜青睐,让属下做了迎门梁……”
好家伙,一口刀,一张弓,听起来怎么有点像老黄忠的口气……
只听那冯一刀接着又道:“只是后来上了石当家的船,海上实在是太过潮湿,弓箭绵软无力,属下就没再用过了。”
明代对民间持有弓弩并无管制,因此猎人所用大多也是强劲的角弓,尤其两广地区盛产水牛,更是如此。角弓靠胶沾合,雨天无法使用,潮湿环境下也不易保养,再加上制作周期长,所以水手少有用弓的。
“去军器局选一张合适的弓,闲暇的时候练一练,把你原来的武艺捡起来,将来说不定能用得上。”林海闻言对冯一刀说道。
第二天一早,林海来到何汝宾的参将府。
明末的宁绍参将府位于翁山城内的镇鳌山下,由首任舟山参将梅魁始建于隆庆二年,其后又经过多次增修,乃是舟山岛上最大的一处官衙,后来在南明时期曾被鲁监国朱以海用作“行宫”。
见到何汝宾后,林海先是把钱谦益给舟山志所作的序文给了他。
何汝宾听说这序文是钱谦益所作,一时还不敢相信,当场就拆开来看,只见那序文后有“虞山老民钱谦益叙”的署名,还盖了一个“牧斋”字样的阴文篆书朱印。
钱谦益可是这时代的文坛盟主,能得他一篇序文,何汝宾今后在文人之间游走就更有底气了。
当今之世文贵武贱,他们这些武人在面对名流文士时总会下意识地觉得矮人一等。
哪怕是威名赫赫的戚继光也是如此,在战场上杀敌无算的戚大将军,晚年时竟然曾在西湖的文人聚会上被“少室山人”胡应麟骂得避席而逃。
有好事者甚至据此编了一出杂剧,名为“胡学究醉闹湖心亭,戚总兵败走万松岭。”
五十多岁的何汝宾看到钱谦益的署名和印章后,顿时高兴得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搓着双手喜动颜色道:“林千户从何处得来虞山先生的墨宝?”
“回何总爷的话,卑职从何处得来这序文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这是虞山先生亲笔所书。”林海自然不愿说他是走的草衣道人王微的门路,这事还是保持神秘感较好,越是神秘别人越不知你深浅。
何汝宾见他不愿多说,也就不再问了,经过昨天仁五爷突然造访之后,他心里已认定这多半是钱能通神的缘故。
此时何汝宾万分庆幸,幸亏昨天没有答应仁五爷,此子竟然攀上了钱谦益这等名流巨子,他要是和山阴吴家一起坑林海,今后只怕要遗臭万年了。
文人的笔,杀人诛心哪!
“林千户太客气了,这里又无他人,不妨脱略一些。老夫别号仲升,今后若非执行军务,无需以职务相称。”何汝宾说着又问林海,“不知贤侄可有雅号?”
“承仲升公下问,晚辈草字通波,别号登万。”林海哪有什么字号,只能临时编了一个。
其实他早该取个号了,晚明风俗浅薄,就连闹市要饭的很多都以别号相称,更别说他已是官身了。
所谓“起它一个号、坐它一乘轿、刻它一部稿、讨它一个小”,此乃明清官员释褐之初的四大快事。
“登万贤侄,如此厚礼,老夫何以为谢?”何汝宾坐回到椅子上,手里拿着钱谦益的序文道。
“仲升公先别言谢,晚辈这里还有一封洪道尊的手札,敬呈仲升公过目。”林海说着把洪承畴的手札拿了出来,递给何汝宾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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