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泽尔上校先生,这是你们团这三天的物资。”一名神情疲惫的撒丁后勤部队官员拿着一个磨损的小本子,对着刚刚起床、还带着几分宿醉之色的法国第五军团长说道。他身边的翻译连忙手忙脚乱地翻译着,生怕漏掉一个字。
敞开衬衫,露出微微凸起的肚腩的这名法军上校,不满地皱起眉头,语气里带着几分怒气:“怎么又减少了供应?你不知道我们现在吃的连之前的八成都没有了吗?这次看起来只有七成?吃不饱饭,士兵怎么有力气打仗?”
那名戴着顶破旧帽子的后勤官员无奈地叹了口气,语气中带着几分恳求:“上校先生,请体谅我们一下吧。现在给你们法军的供应还有七成,我们撒丁军队连六成都不到了。很多士兵只能吃个半饱,连肚子都填不饱啊。”
阿泽尔上校眼珠一转,突然眼睛一亮,“哎,我看你这还挺多面粉的,要不多给我们留两袋?”
后勤官员连连摆手,“那可不行,上校先生。您多留了,后面的部队就要挨饿了。这可是要出乱子的啊。”
“行吧行吧。”
等到粮食、弹药物资卸载完毕,一个瘦高的身影缓缓走来。那是参谋长,他阴沉着脸,手里拿着一个小袋子。“哎,阿泽尔,你看看这个。”
阿泽尔上校拿过那个袋子,一看里面的面粉还掺杂着一些树叶、麦穗皮等等乱七八糟的东西,当然不多,但看着也够糟心的了。
参谋长语气不善地咒骂道:“撒丁人真不是个东西。咱们大老远从巴黎跑过来帮他们打仗,就给咱们吃这种猪食?”
阿泽尔上校脸色阴沉,眉头紧锁。他思来想去,最后眼中闪过一丝狡诈的光芒,低声说:“你准备点人手,咱们今晚上改善改善伙食。”
“你是说...”参谋长瞪大了眼睛,“去农民家里抢点粮食?”
“笨,”阿泽尔上校轻蔑地哼了一声,“伦巴第的农民都被撒丁的征粮队祸害好几遍了,哪还有多余的粮食。我是说...“他意味深长地挑了挑眉毛,鼻子轻蔑地翘了翘。
“这会不会有点大了。”
“那你想吃石子吗?”阿泽尔上校从面粉袋子里一掏,掏出块不大不小的鹅卵石来,看着这东西,参谋长最终点了点头。
这几天,伦巴第周遭的贵族们可谓是倒了大霉。他们先是被奥地利帝国强制征走了一部分粮食,又被撒丁王国征粮队犁了一遍,现在又被冒充土匪的法国人抢劫了一遍。
有几位不幸的贵族在这次抢粮袭击中受了伤,在缺乏妥善医疗的情况下不幸殒命。这最终导致了伦巴第贵族们的集体抗议,声势浩大。撒丁政府不得不和法国人协调,让他们管住部下,同时许诺会尽可能优先保证法军的补给。
当然,这就意味着要苦一苦撒丁自己的士兵了。毕竟补给数量是固定的,有人多了就必然有人要少。
这一来二去,搞得伦巴第王国的农民和贵族还有士兵们都怨声载道,怒火中烧。
伦巴第,瓦雷泽,傍晚。
一间稍微有点上档次的酒馆,墙壁上零星挂着几幅不知名艺术家的三流画作,店主还颇有雅兴地雇了个刚刚毕业的音乐高材生在角落里轻轻拉着小提琴。
这间酒馆里的常客基本上是报纸主编、小店主、教师这种稍微有些钱但不多的成功人士。今天的夜里,酒馆里的人也在三三两两地吹着牛,有几张桌子上还坐着一些看起来已经醉醺醺却仍在不停灌酒的人。
一名穿着灰绿色上衣,戴着个漂亮的羽毛装饰帽子的金发男人正与一位戴着眼镜、留着撇小胡子的年轻人边喝酒边聊着天。
眼镜男喝了一口小酒,好奇地问道:“西蒙尼,我最近听说加里波第将军好像和撒丁王国有些不和。”
这位带着羽毛装饰帽子的金发男人正是加里波第将军的副官西蒙尼中校。为了征兵、训练新兵,西蒙尼中校已经好几天没有好好休息了,刚好今天得了空,便和这个刚认识不久的编辑朋友聊聊天,放松一下,要不然他怕是会憋疯的。
“什么不和。没有的事情。”西蒙尼中校心虚地瞥了瞥周围的酒客,见他们没有注意这边,就压低声音说道,“莫尔,我知道你想打听什么。撒丁方面说要给一万五千支步枪和弹药的,结果后面就只运了五千支老得不能再老的滑膛枪来,现在加里波第将军正在和都灵那边扯皮呢。”
西蒙尼中校又喝了口酒,严肃地说:“不过,这个消息你可千万不能随便说出去啊。我看你是朋友才悄悄告诉你的。”
“我懂,我懂。”戴着眼镜的莫尔先生意味深长地笑了笑,这么劲爆的新闻都送到嘴边了,不吃怎么对得起亲爱的西蒙尼中校。
“莫尔,我找你来,还有别的事。”
西蒙尼中校从口袋里小心翼翼地拿出一块精美的黄金怀表,在莫尔的眼前晃了晃,然后轻轻打开,装模作样看了下时间。
莫尔不由自主地咽了下口水,这肯定是真家伙。
“我听说你们报纸最近都在热情洋溢地鼓吹法国人啊,怎么没有我们英雄的加里波第将军的身影呢?难道那个热罗姆还比加里波第将军还厉害不成?“西蒙尼中校略带不满地问道。
莫尔尴尬地打了个哈哈,连忙解释道:“哪里的事儿啊,这不是刚好热罗姆亲王打下了米兰嘛,所以我们才稍微提了一下。您放心,中校先生,明天!保证让加里波第将军出现在头版头条。”
西蒙尼中校摇了摇头,他是带着任务来的,要和这些有影响力的报社好好合作一下。莫尔可是瓦雷泽最大报社的主编,和都灵那边也有些关系。
“还不够啊,莫尔先生。“西蒙尼中校严肃地说道,“你应该很清楚,奥地利人可不是那么容易就能打败的。现在我看市面上居然还有些报纸竟敢唱衰我们。不过,我相信独立自主的伦巴第公民报是绝对不会这么做的,对吗?“
“您尽管放心,这个我心里清楚得很,我一定会安排妥当的。”莫尔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一口答应了下来。
吹捧自己人,贬低对手,这种宣传鼓动的把戏他可是再熟悉不过了,简直就是手到擒来。
莫尔心里已经在盘算着怎么巧妙地吹捧加里波第将军,同时又适度地贬低奥地利人。当然了,也不能把奥地利军队贬得太过分,那样反而显得加里波第将军只是打败了一群酒囊饭袋,这可不行。
看到莫尔这么识大体,西蒙尼中校手腕轻轻一滑,这块精致的怀表就悄无声息地溜进了莫尔先生的口袋里。这可让莫尔先生喜出望外,眼睛都笑得眯成了一条缝。
就在西蒙尼中校和莫尔先生兴致勃勃地说着,等将来打败了奥地利人,统一之后的撒丁王国从西边的尼斯、萨伏伊到东边的威尼斯,从北边的伦巴第到南边的两西西里,会是一个多么繁荣强大的国家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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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一个不和谐的醉醺醺的声音打破了这个美好的氛围。
“从尼斯、萨伏伊,呵,搞不好到时候连都灵都保不住咯。”一名醉醺醺、穿着一身不太得体西装的大汉趴在不远处的桌子上,一边喝着金黄色的啤酒,一边含糊不清地嘟囔着。
“嗯?”西蒙尼中校猛地站起身,眯着眼睛大步走到这位醉汉身后,一把抓起他的领子,厉声喝道:“你说什么?我现在严重怀疑你是哈布斯堡的走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