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月,一名明为账房,实为军统的商行人员在霍丘县城活动时,被衙役以形迹可疑拘捕,当日,霍丘走私大亨、现今已洗白的汪员外便带人找上了衙门。
该使钱使钱,该打压打压,总之,那名账房当晚便全须全影的回到了商队。
事后,汪员外还赠银十两,为账房压惊,以期不影响双方良好的合作
比起办事花出去的些许银两,汪员外秘密持有的四海商行一千三百股股票才是大头,小涨一下,便是以前冒死走私一趟的利润。
这边,苏晟业已讲起了此来的原因,“吕各庄那吕大眼两年前投了淮北,去年又潜回了淮南本村,在他整日讲述下,村内百十口人都有心北投!但其中多有妇孺,无法照以往抱着猪尿泡的法子浮渡若可行,能否趁夜派艘舟楫将人接过去?”
说罢,苏晟业又低声补充一句,“整村来投,对咱淮北来说,政治意义巨大。”
军统人员除了必备的战斗技能训练外,还有各地方言培训、情报分析、思想教育以及政局分析。
有时,陈景安得空还会在军统夜校讲上几节课,苏晟业本就是成绩拔尖的学生,这才能一下抓住了重点。
淮南逃去淮北百十口人,没甚值得大惊小怪,但携妻带子的整村来淮北便意义重大了。
若淮北以此宣传,可以鼓动更多沿江百姓北上,并且,极具象征意义以前,齐国百姓南逃周国,这代表了民心所向、代表了周国在汉人心中的正统地位。
如今却南人北投,岂不是代表民心逐渐转向了齐国、或是说民心转向了淮北?
这对至今仍将周国奉为正统的天下百姓来说,绝对是一次心理冲击。
陈初想了想,做出了安排。
申时初,苏晟业领命离去,陈初转头却不见了大宝剑,抬眼望去,却见他孤零零站在一处小丘之上,面南而望。
日头微西,春风和畅,大宝剑身上却透着一股难以名状的孤寂之感。
陈初看了一会,忽然叫来白毛鼠,低声密语几句
申时三刻。
陈伯康骑着小毛驴,继续朝寿春县进发,时不时吟两句颂春的诗词,悠然自得。
自从方才近距离观察了那疑似何幻锋之后,他就是这般模样。
侍卫马超憋了半路,实在忍不住了,上前两步低声问道:“大人,方才那人到底是不是何幻锋啊?”
“啊?”似乎已将此事抛之脑后的陈伯康一愣,随即哈哈笑了起来,轻松道:“非也非也,马大郎你认错了,我试探几回,断定那人并非何幻锋.”
“呃,属下眼拙了。”马超回话的同时却也松了一口气一名敢刺杀皇帝,且能在重兵之中逃出临安城的高手,相当有压迫感。
可前头牵驴的田轻候却诧异的回头看了老师一眼.他方才全程一句话没讲,反倒可以站在旁边用上帝视角观察众人。
那位吹牛逼、说自己是淮北楚王的年轻人,没甚好忌惮.想来是位还没遭受过世道毒打的公子哥,但那疑似何幻锋,却不该洗脱嫌疑啊!
他亲眼看到,老师说起大理寺卿万俟时,那人本来平稳冷静的雕刻小匕明显顿了一下,甚至刺破了手指都没察觉。
据田轻候观察,这人别说不该洗脱嫌疑,甚至八成就是那何幻锋。
毕竟,淮东绿林及其家眷正是万俟亲自带军士捕杀的,何幻锋与他有死仇!
田轻候不信老师看不出.
在他疑惑注视中,陈伯康却忽地捋须一叹,望着天边云彩,笑眯眯诵出半首诗来,“云卷云舒尽入眼,非痴非傻静听音”
“大人,好诗啊,为何只有半阙?”马超恭维道。
“老夫只想到半阙.哈哈哈。”
陈伯康爽朗笑道,但田轻候却忽然品出些味道.‘尽入眼、静听声’,老师这诗里,怎有点装聋作傻,等着看戏的意思?
三月初四,子时末。
月黑风高
大宝剑悄然出村,按照傍晚打听来的方位朝罗家店摸去。
习武之人,脚程快,二十余里,用时不到半个时辰便至
站在罗家店村外一处疏林中,大宝剑却微微皱起了眉头。
罗家店村,范围不小,登高可见居中那座占地广阔的深宅,若不出意外,应该就是万俟岳丈罗金义的家了。
但令他意外的却是两里外,竟还有座军营,看规模,至少驻有一营兵士。
深宅大院中,想要找到那罗金义的居所并非易事,且军营距离如此之近,一旦入宅后惊动了家丁护院,营中军士须臾间可至。
单人闯进去,是难办了些。
正踌躇间,大宝剑忽地心中一警,微微偏头往侧后瞄了一眼.
十几丈外,镇淮军中脚程、轻功最好的白毛鼠紧贴树干。
一路尾随至此的他,方才借着微弱天光看到大宝剑回头,赶忙将身形藏匿在了树后。
几息后,才小心翼翼探出脑袋观察.却见,方才大宝剑所站的位置已空无一人,白毛鼠想起东家的嘱咐,不由着急,想要走出来。
下一刻,却觉颈间一凉,白毛鼠瞬间头皮发麻,即便不敢转身,也知道是谁有这悄无声息摸到自己身后的本事。
“大先生,莫动手!我是白毛鼠,老白!王爷的斥候营营正!”
白毛鼠连忙低声道。
他和大宝剑算不得亲近不是不愿亲近,只是这大先生太不好接近,像块捂不化的坚冰。
整个淮北,除了东家以及长子、吴奎等老兄弟,大先生和旁人讲话的次数都不多。
所以他赶紧搬出了‘王爷的营正’这个身份,因为他觉着白毛鼠这个身份都不足以让大宝剑收起杀心。
和他猜的差不多,大宝剑虽未当场要了他的性命,却也未将利刃从白毛鼠颈间移开,只平静的问了一句,“为何跟我?”
白毛鼠小心调整着呼吸,以免任何细微动作惹大宝剑动手,“是东家要我跟着你的!”
说了这句,又连忙补充道:“东家见你今日情绪不对,担心有甚意外,特意嘱咐了我几句.”
“东家还说甚?”
“大先生,能不能先将刀子移走啊。”
白毛鼠举着手,僵着身子片刻后,冰凉刀刃离开颈间,白毛鼠长出一口气,魂魄归位.
转过身来,大宝剑面沉如水,目光深邃,静静等待白毛鼠的解释。
白毛鼠却隔着疏林往夜幕下的罗家店看了一眼,抱拳一礼,低声道:“大先生,白日东家对小的讲.当年,东家遭难,是大先生陪着东家做下了灭族的大买卖。是以,东家一再交代,若是大先生遇到了难处,不要怕连累兄弟们
东家原话是这般说的,大宝剑敢随我捅破齐国的天,我就不怕为他再捅一回周国的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