士兵们见此情形,均在心中竖起大拇指:“朱先生和这田老贼果真是老相识。朱先生可真够意思,为了大伙,连世伯都不要了,这是大义灭亲啊!”
朱慈烺接过西洋短铳,来回翻了一下,不禁有些惊讶。好家伙,这短铳居然是燧发的,在十七世纪,这玩意可是稀罕物呀。
周围处决田唯嘉的呼声很高,不过他深知抓到此人只是第一步,趁势占据北岐河村,进而拿下饶阳城,才算大功告成。
于是他翻身上马,大声道:“莫急着砍,这老贼用处大着咧。把他带上,咱们先拿下村子再说。”
说着,又指着落荒而逃的乡勇,大声喝道:“不会骑马的,把马匹交给会骑马的,咱们乘胜追击,跟着那些村民的尾巴杀进去。”
这场伏击战打得并不吃力,战士们的战意正浓,听到“杀进村去”的提议,士气再度迸发。
“马匹都牵到前面去。”
“哪一个兄弟会骑马,这里还有一匹……”
在一场完胜的激励下,不同派系士兵之间的芥蒂消弭不少,开始协作起来。
朱慈烺本以为,这些士兵都是步兵,会骑马的没几个。没想到,顺营嫡系大多接触过马匹,会骑术的人不少。
很快,二十余名骑士便聚拢到一块,组成一支小型的骑兵突击队。其后的步兵们亦摩拳擦掌,跟在后面准备大干一场。
朱慈烺朗声鼓劲:“他们快跑到村口了,咱们骑马的利索点,其他人跑步跟上。打进村子,去吃大饼,分银子。”
“吃大饼,分银子!”
“吃大饼,分银子!”
“吃大饼,分银子!”
在熊熊火把之下,每个人的脸都被映得通红。他们口中喊着口号,眼里满是狂热之情。
朱慈烺一甩马鞭,领头朝北岐河村方向杀去。
“追击,追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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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岐河村口。
田管家见“朱之佐”去接应家眷,老半天没回来,心中很是焦虑。
老爷或少爷想必正在往回赶的路上,若回到村子,不见访客的踪影,自己肯定要吃一顿责骂。
就在他心急如焚的时候,忽然听到村外有所异动,林子里传来阵阵喊杀声。
“有贼人,有贼人!敲锣,敲锣!”
田管家惊得跳了起来,嘴里拼命嘶吼着,招呼左右敲锣示警。
“咚咚锵,咚咚锵!”
“咚咚锵,咚咚锵!”
危险的信号非常明确,乡勇们用尽全力敲着铜锣,声音比往常更急,更响。
顿时,整个村庄躁动起来,非但壮丁倾巢而出,就连壮妇、老汉和小孩也手持农具,走出了家门。
虽然他们都是田家的佃户,平时吃不饱,穿不暖,可大家都知道,若贼寇进村,大家更活不成。
所以,每个人脸上都带着保卫村庄的坚决,自发前往村口助阵。
只见乌漆麻黑的夜色中,零零星星的火把越来越近,不一会儿,大量本村熟人出现在村口的火光中。
一个骑马家奴率先抵达,嘶声裂肺地叫着:“贼人来了,贼人来了。老爷被他们抓了,老爷被抓了呀!”
田管家听完后面几个字,顿时头晕目眩,脚下也踉跄了好几步。乡勇们面面相觑,茫然不知所措。
整个北岐河村都是田老爷家的产业,大家也都是田老爷家的佃农。现在老爷被抓了,这可怎么办?
往后地还种不种了?
租子还交不交了?
村子还守不守了?
田管家愣了好一会儿,才想起万万不能让贼人进村,开始部署起来:
“顶住栅栏,绝不能打开。”
“你们几个,上墙头,把西洋枪架起来,一会看到贼人就打……”
“贼人进村大家都得死,守住,守住了!”
乡勇们都知道这个道理,或招呼后面抵达的同乡向田里跑,或跳上墙头,架枪拉弓准备射击。
然而,他们很快发现这些部署根本没有用,因为黑暗中冒出来的人数,比他们想象中多太多了。
越来越多人从黑暗中涌出,一面搬开拒马,一面猛拍栅栏。
偏偏这些人不是敌人,而是同村的兄弟、子侄,没有人愿意用武器强行驱赶。仅过了一小会,村口的障碍物便被搬到一边,栅栏也被一个壮妇从里面拔下了锁销。
随着大量村民涌入,村口防线形同虚设,在这样的混乱下,没有人还能保持整齐的队形。
眼见一支打着火把的马队奔来,田管家心急如焚,大声嘶吼着:“都闪开,大家伙先闪开……贼人来了,大家伙瞄着骑马的打……等等,别开火,别开火,那是老爷。啊,还有朱老爷……”
村民们定睛一看,只见黑暗中冒出二十余骑,五花大绑的田唯嘉赫然挡在最前面。
一个举着盾牌的骑马少年紧贴身侧,正是午后来访的“朱之佐”。
等等,朱之佐怎会绑着老爷回来,难道他是细作?
想到自己中了计,田管家又惊又惧,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一瞬间,他对朱慈烺的恨意达到了顶峰,很想让火铳手开火。
然而,家主就是一个奴仆的天,弑主的罪名十恶不赦。天下或许有招安逆贼的说法,可绝没有宽恕弑主家仆的案例。
被这个罪名压着,田管家哪里敢下令开火。
就在他犹犹豫豫的时候,忽然,一支利箭破空袭来,从他的前胸直直插入。
接着,咕噜一声响起,整个人从墙头栽了下去。
“真是好样的,果然是精锐。”
朱慈烺瞅了一眼身侧的猛将,不禁从心底发出赞叹。
距离近百米远,又在颠簸的马背上,陈富贵竟然能做到一箭毙命,不愧是神箭手。
早上此人还犹犹豫豫,一副意志不坚定的样子,没想到上了战场,竟然是个多面手。
真是人不可貌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