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了薛蟠半晌,李征喝停了马彧,吩咐道:“速去应天府报官,是了,如今的应天府尹是谁?”
马彧道:“陛下心腹,顺天府阎应元。”
李征惊喜,立即吩咐道:“只去报官,告诉丽亨公,这女孩乃是姑苏官宦甄费甄士隐之女甄英莲,早年上元节为家仆霍启抱着走失,甄士隐由此随疯道颠僧浪迹天下;其母封氏,如今大约还在娘家,可派人与之告知详情。”
那甄英莲心中早已如油滚鼎沸,她走失那年已经记事,自然如今还记得自家来路,可此事怎么会被金陵人也知道的?
李征看看她,袖子里取了药棉镜子,让她自行擦了方才或许因为争执而磕破的眉心伤口,而后走近了看并无大碍,只是那眉心里一点红怕是要渐渐消失了。
遂又赠创可贴叫她贴上,道:“如今应天府未必光明,但这位阎丽亨乃是一条汉子,何况涉及死罪,他必不敢敷衍。你随我麾下去见了,料不日便可与汝父母相见。据我所知,汝父虽走失,汝母却在日夜盼汝归去,汝可承欢膝下,侍奉母亲。”
他怜悯这女孩,便又取了十两银子给她,只叫她“与公差去姑苏,切莫追随商旅”。
甄英莲心里自然知道这是怕商旅见她美貌又起歹心,而公差却因她涉及大案要案而不敢肆意妄为。
一时不由哭出声,要千恩万谢拜谢。
李征挥袖而去。
马彧放开手,薛蟠嗖的一下跳起来,带着一群能跑却不敢还手的豪奴,一边揪着一个打耳光,一边骂骂咧咧匆忙从巷子另一边跑了。
李征带着三五人过了黄公桥,此桥乃前明太宗皇帝朱棣奉天靖难时,建文大臣黄观之夫人在附近跳河、黄观于家乡跟着投河自尽,后来的人们“感怀”其德行而出钱修建的。
过河时,本地小旗说起此桥来历,李征付之一笑。
什么后来人感怀黄观夫妇,你不看这黄公桥北面是哪里?
前朝时期的功勋集团与文官集团,与皇帝之间的各方较量,最终体现在这些大大小小方方面面的事情上。
前朝时期,金陵可始终是一个江南士林重灾地,贡院南部修建一座黄公桥算什么。
至今日大虞皇朝,君不见东林党已经公开结社、公然形成一股标榜“清流”的政治力量?
过了黄公桥折返西南方向,过文德桥南桥头再过骠骑桥南桥头,桥西便是秋桐说的“连着三个店铺、中间夹着塌房,沿河一排院子”的“钦定武烈王私产”。
李征站在上锁的门外看,这哪里是三间店铺!
正规东西走向的店铺总共三个,彼此相连但互相隔开,从东到西以三级台阶形式次第沿着秦淮河修建。
原本李征想来三间大瓦房再大也不过三五丈,可眼前所见的店铺大瓦房足足有十丈,三个店铺便有百余米。
而店铺之间还有两個进深狭长的塌房,也就是仓库。
如此一来三间店铺宽度何止五十丈?
沿着外头走一圈,李征无言以对。
骠骑航南桥头往西两丈左右处,是店铺东头;武定桥南桥头往东两丈左右处,是店铺西头。
店铺坐北朝南,秦淮河骠骑航武定桥之间河段西南到东北走向,故此三间店铺形成了一个直角三角形,占地至少有一万八千平,周长少说有一百五六十丈。
换算一下,李征这三间店铺大约在现代秦淮区图书馆以北、来燕桥武定桥之间,沿着秦淮河内河而形成的一个直角三角形区域。
前明时代这里是押运纸钞的青石板路,如今这条路竟成了店铺内部的主要通道。
“堕落了。”李征叹息不已。
后头跟着的小旗们捧着皇帝御笔亲书的门牌,转一圈问李征:“大王,卖啥啊?”
李征琢磨了片刻,这地方可真算得上寸土寸金,秦淮北岸从东到西依次是贡院(孔庙),权贵府邸及富商宅邸,南边是更繁华的内城商业中心区以及依河而建的达官显贵富商豪门住宅。
他只知道的,便有前朝信国公汤河的旧宅。
他不知道的是,那一带在现代叫夫子庙秦淮风光带。
但无论古今这里都是繁华的商业区及书院红灯区,属于上好的商贸区域。
所以这里卖东西很方便。
“我只有一个担忧,”李征与小旗们说,“这么好的地段,我总担心什么福王鲁王会来抢走。”
对此他是有理由的:“这么好的地段必然大家争抢,而如福王鲁王之流如果要来争抢,我让是不让?”
小旗们震惊,金陵土著刘小保惊讶道:“大王何出此言?金陵无论内城外城,那可都是二圣的私产!若非二圣钦准,给谁的便是谁的,谁敢抢夺?”
“啥?”李征瞠目结舌。
“嗯!”刘小保点着头,“太祖自山西起兵南下,经略秦陇、并吞豫兖,而后南下攻夺前明中都凤阳府,一路便取得了应天府。当年,太祖皇帝以太宗皇帝为留守,这应天府每一寸地都给了太宗皇帝,这里无论王公大臣还是达官显贵,如荣宁二府所住之地,那可是皇室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