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大臣闻言面面相觑,沈一贯连忙救场道:“这也是臣等才薄望轻,因鉴前人覆辙,一应事体上则禀皇上之独断,下则付外廷之公论,所以不敢擅自主张。时或圣上不言,臣等无处定夺,故而唐翰林有此建议,其实并无不敬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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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历道:“朕也知卿们是股肱之臣,朕既委任,卿们有何畏避?列位还要替朕主张,任劳任怨,不要推诿。”
接着他又对唐文献道:“朕有时读书,经筵进规多于正讲,日讲则正讲多,进规少,你等多做正讲。进规之事,少言!”
唐文献毕竟不是教学生,万历自己都点菜了,他哪敢再说话?点头不跌。
有两人的吃亏打样,接下来的讲官也不好再发挥,日讲进行了半上午时间,万历脸上早已经露出不感兴趣的神色,一会儿咳嗽,一会儿擦拭。
眼看时间也已经到了日讲中可以让大臣下去咳嗽、礼容、准备吃午饭的时候,万历皇帝的心思早已不知飞到何处。
这时沈一贯突然开口道:“圣上,今日所讲的《尚书》与圣上往日所学有何不同?”
万历皇帝笑笑,反正要到点才能下班,万历皇帝还挺喜欢同沈一贯说话,乐得在这儿东攀西扯浪费时间,他说:“李卿解《尧典》旁征博引,又讲入《尔雅》一段,朕之前未见的。”
“那是引宋人郑樵《尔雅注》的说法,足见李侍郎见识的了。”
“对,朕还说哪里听过,”万历笑道:“这书我年少时也读过,写的的确是颇有见地,如今我若是不头疼时,还要拿起来温一两遍的。”
“是以我等常说圣上好学的。”沈一贯连忙吹捧说。
两人闲扯一通,眼看就要挨到万历可以下班的时间,他们虽然说的热闹,但是在座的众臣却是脸露惭色。
大家心中都知道万历皇帝难得有下一次日讲了,这若传到朝中,难免被人以为是他们今日参加日讲的阁臣和讲官做的不好,以至官员们失去这好不容易得来可以持续规劝万历皇帝的机会。
两个讲官压力更大,日后朝中肯定有人会说是因为他们今天硬着头皮规劝皇帝才使得皇帝对日讲不再感兴趣。
他们心中纷纷后悔今日不应该急于求成,觉得大可以拿一些有趣的话题吸引万历皇帝兴趣。哪怕正讲的内容不算多,但还留有以后再开讲的机会。
这时沈一贯突然道:“今日讲说《尧典》乃是《古文尚书》经典,圣上年少时必然已自熟悉,却不知圣上是否知晓近日在京中流传一本奇书,其中以为《古文尚书》乃是伪作,而且列出了诸多证据。”
“什么?”原本已准备下班的万历皇帝听到这话却瞬间感兴趣起来。
他万万不相信自己从小阅读,并且觉得十分有道理的《古文尚书》会是伪作,好奇问道:“什么人敢发此等妄言?这样言论又如何有讨论的价值?”
沈一贯笑着说道:“正因为他说的真切,许多内容被以为有道理,这才引起众人讨论不休。”
万历皇帝对于尚书十分熟悉,加上这些年的时间他对朝中这群文人士大夫也觉得厌烦,听说居然有书可以反驳《古文尚书》,当下自然好奇,追问说道:“首辅可曾读过此书?请试说几条。”
众大臣皆是无奈,他们都知道《尚书古文疏证》这本最近在京城之中掀起偌大风浪的书籍,若是可以,他们自然不愿意把这本内容有争议的书籍拿到日讲这种场合推荐给皇帝。
不过此时众人明白沈一贯说起《尚书古文疏证》也是无奈的法子,若他再不讲些古怪内容,万历皇帝对日讲只怕再不会提起兴趣,这个浪费机会的罪名最终将归在他们所有今日参加日讲大臣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