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选择从高寒的山脉中降落,此地可以俯视山脉下的诸多城邦。由于主观上对努凯里亚人的愤怒,佩图拉博在心中批评如此广阔夜幕的纯净就这样被当地人毫无规章的灯火污染,像寄生的荧光小虫,啃噬大地和苍穹的血脉。
得益于两名各自带领军队的基因原体的克制,多数城邦尚未意识到那一日的流星火雨究竟意味着什么,因此努凯里亚在表象上还称得上祥和,只有德西亚整个城区在严格宵禁下被黑暗层层笼罩,好似已从地表死去。
佩图拉博走到一半就开始低声地咒骂起来。
“这些人在做什么?”他不满地说,“浪费了如此多的人力和物力在角斗场中,整座城市都在无用的享乐里日日骄奢淫逸,就不提平民的普通住宅了,连君王宫都修建的如此丑陋?”
“他们没有敌人。没有人会杀死这些高阶骑手。一切安排都在他们的心意之下被操纵。”安格隆说,寒风吹动他的长袍。
铁血号上的凡人仆役紧急为安格隆裁剪了一身新服装——铁血号常规管理中凡人仆役与阿斯塔特战士的和谐关系在此刻彰显出意料之外的重要的作用,安格隆因此对佩图拉博更添信任。
“你想过该怎么处置他们吗?”
“杀死他们。”安格隆说。
在如何折磨敌人这一方面,安格隆没有任何创造力,或者说他本能地避免去思考这些事,即使他仍然时不时地在躁动的风声和一闪而过的黑影里,惊疑不定地嗅到浸透红砂的血腥与痛苦。
佩图拉博拉了一下被风吹落的帽檐。他告诉过安格隆这些数据线缆的安全性,希望他的兄弟能逐渐接受。但在装回他精心设计的传输线后,他又在几次室内踱步,令凡人送来带兜帽的斗篷,尽量遮盖这些钢铁缆线。
他们走到一个不足以落雪的高度,山石渐渐裸露在外,棱角切割呼啸的狂风。白雾在呼吸中蒸腾,模糊着彼此的神情。
佩图拉博见到石块上留着一些陈旧的血迹,还有一些细碎的粉末和断块。他尽量绕开这些断片,在空隙间行走。
毫无疑问地,这是骸骨的残片。长久的风蚀令骨片难以辨别,但如冰川中的碎石般覆盖大片丘陵的数量,则说明着曾经有多少人流血丧命,因饥寒伤病等等原因,在群山中化作幽灵。
“我不是第一个想要反抗的角斗士。”安格隆说,“尽管我大概的确是唯一一个能跳上高台的人。更多的人会尝试抓住哪怕最微小的机会逃跑,有些人被抓回来,丢进兽群、遭受剥皮或被绞死。逃跑的人只有山上能去,他们也只会死在这里。”
佩图拉博选择倾听。
“我记得最开始,我就是出现在这座山上。”安格隆说,蹲下身,轻轻地捡起一块易碎的骸骨。这些碎骨已经很难从中辨认出任何信息,一个人的一生就浓缩在这块无人辨识的骨头中,他的过去和未来,情感与理性,挣扎和理想,全部随狂风消逝。
“我好像是从一个金属的圆筒中出来的,我在这些山上奔跑。”他说,“我很难想起更多的事。”
“关于我的出生,我记不住任何事情。”佩图拉博说,在安格隆旁边蹲下。“我一定是在某天失忆了,等我再次醒来时,我正在攀登一处悬崖,并且被我后来的凡人导师莫尔斯吓得掉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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