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兰·苏拉克,一名曾经与尚未寻回其父的第三军团的药剂师法比乌斯·拜尔交好的研究者。他对一颗真正表现出拒绝臣服的星球所使用的某种黑色针剂令他保有印象,这些药剂一旦刺入碳基生物的表皮,就能轻易地溶解一个生物内在的血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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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次?”多恩低沉地说。“你认为这是屠杀的充足理由?”
加兰沉默不语。他懂得在何时应当保持缄默,倘若他身处帝国的行政体系,他会受到欣赏。
“告诉我。”多恩说,表情不再平静。他的眉头皱起,传达出一种令人不安的信号。
药剂师开口了。“扫清银河中人类帝国的敌人就是我们的唯一任务,而他们愚蠢的拒绝已令他们成为我们的敌人。面对敌人,人性的怜悯和多余的良知毫无价值。我们的远征不能被拖慢,是吗,大人?”
“我们为何而远征?”多恩问。“帝皇为何要发动大远征,你们的基因之父又为何愿意追随帝皇的旗帜?”
“为了让人类重新崛起,让光辉重新洒满整个银河。”药剂师快速回答,他们每个人都在各种情形下听过无数次帝皇的演说,并且自己也各自是熟练宣扬帝皇理念的军团成员。
“帝皇的光辉不是血腥和暴虐,也不是奴役和灭绝。”多恩说,周围的血腥气开始明确地令他感到不快。挂着金色颅骨的腰间传来阵阵冰冷。“和平,光明,真理。这是我们远征的目的,这是我们帝国的信条。”
“我愿意告诉任何人,你们的父亲在见到我的第一眼就义无反顾地发动了有效的攻击,只因他认为我是压迫者的一员。我为我的兄弟能具备如此崇高的理念而自豪。而我今天遗憾地看到,他的子嗣与他本人并不相合。”
多恩没有在言语中留出半分情面,他既然开口,就不婉转、不伪装,不说谎。
“我们的大远征不同于邪恶异族与堕落人类的暴行。他们屠杀和掠夺沿途的星球,毫无怜悯和尊重,只为了满足他们的贪婪和残忍。而我们的远征,只为让他们成为帝国的子民和兄弟,让他们享受帝国的文明和繁荣。这是一次以和平和光辉为主题的游说,武力仅仅是最后方需动用的终极手段。”
“那些散落各地的人类遗民,曾在纷争的时代乘坐移民船如繁星四散,迷失在暗淡银河中的无路可归者,他们曾经是我们的同胞,以后也将是我们的同胞。他们的信仰或许被欺凌与抹除,家园或许被侵略并摧毁,我们要拯救他们、保护他们,带领他们。而非在一次形式化的通告过后,就将他们的鲜血和尸骨铺满整片大地。”
他的话语中闪过隐藏的怒火,更多的吞世者从废墟和断墙中现身,靠近了罗格·多恩,在他即兴的宣讲下沉默不语。
“我们必须体谅我们素未谋面的血亲,吞世者们。”基因原体说,“数个千年以来,人类被分割、分居在无数个互不相连的孤岛,这时间的漫长,几乎令他们相信人类从诞生起就互不结识、相互分离。他们已经不敢相信漫长的痛苦即将结束。他们习惯了黑暗和苦难,而希望和信心则在漫长的流亡和分割中丧失,就像一名被孤独地困在井底的囚徒,无力期待头顶的光明有朝一日真正落到触手可及的近处。而我们理解。”
“用行动和言语,让人类看到我们的诚意和善意,听到我们的呼唤和邀请,感受我们的温暖和关怀。用力量和智慧,打败阻碍我们的敌人,消除误导他们的谎言,解除那些束缚他们的枷锁。用信念和忠诚,证明我们的荣耀和正义,传达我们的思想和灵魂。我们赢得信任和尊重,激发热情和勇气,唤醒理智和良知。在这场远征中,我们改变人类的命运、世界与生活。这才是帝皇大远征的本来含义,而非盲目地向银河施加战争。”
几个吞世者的甲胄发出移动时供能系统带来的气流声,多恩等待。
“我们兄弟的血已在这颗星球上流淌,”另一名吞世者说,作为一个隐晦的回答。多恩听出了他想说的后半句话,因为远处的堡垒正在被瓦解,从最小的砖瓦,到整体塔楼的坍塌。吞世者撕咬、吞咽,啃食。
“而你们将要获得最后的胜利。”多恩说,知道这不可改变,也不再应当被改变。
战争是漩涡。一旦被卷入,所有人都将参与进攻和反击,袭击和报复。战争的结束只能是一方的崩溃和灭亡;胜利、臣服或死亡,没有另一条道路。
“事已至此。这颗星球的结局唯有战争。继续战斗吧。”多恩说,向前方行走。远处的天幕中降下火雨,城墙垮塌,堡垒崩落,隐隐有战斗至身死时那最后爆发出的悲哀吼声自千里外传来。燃烧的焦炭和融化后重凝的铜在他靴下延伸。
在他的估计中,等他步行至堡垒近旁时,这座城堡应当已经被吞世者攻下,领导者的首级或许已在高墙上悬荡。
此时再试图挽回任何事,都不过为时已晚。出现如今的局面,无疑也是他本人指挥条令不明,既未能完全表明自己观点,也没有尽早发现这番差错的原因。
他的手指在手甲内僵硬,在四周弥散的血腥气息中,愧疚于自己对帝国天鹰荣光的损害。
多恩决定在本次作战结束后,暂停带领吞世者军团参与大远征的步伐,等待安格隆的回应。
——
“战争的意义不在于战争本身,单纯的征服没有荣耀。展现仁慈的出发点是对人类帝国整体战略的考量。而你的子嗣正在将宽容和软弱混为一谈,将他们过往为帝皇进行的每一场灭绝战争经验运用在每一次潜藏着和平可能的对话中。”
“这是我的错误,我没有也无法完成引导他们从屠戮者向解放者进行转变的职责。你不可再放任他们自主行动。我希望你纠正他们,增强自己对军团的影响和掌控,而非让你的子嗣盲目追随你的影子。安格隆。”
安格隆的手指滑过数据板表面,因这些文字的犀利和直白,以及其明确表达的含义而惊讶。他望向窗外,努凯里亚仍是深夜,星星在空中沉寂地燃烧。
此时本该是他的休息时刻,但在一次为庆祝新一批小战士成功完成手术而举行的小小活动过后,他尚无法入睡。因此,他第一时间地见到了多恩的这封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