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确实很明白怎么把气氛弄得恐怖起来,”莫尔斯将黑紫交叠的重重薄纱拉开两层,让下方圆形剧场的景象变得更清晰些。
在他们所在的二层尊贵包厢下方,康拉德·科兹的王座藏在轻薄但层数过多的皮草幕帘之后,让基因原体庞大的身体仅仅露出一个朦胧的轮廓。
王座下方,每一阶石阶上,都铺着一层凝固的血渍。
这些血渍的构成分为两半。第一部分来自在三天前的死亡午夜仪典中,被科兹的追随者杀死的祭品;第二部分则源自追随者一个个跑来割下各自脸皮的行为。
佩图拉博观看了整个流程,他实打实地用自己焦躁的身体语言,诠释了什么叫做坐立不安。
“这有些……”他低声说。
“过分血腥?”
“没有必要,在我看来。”佩图拉博说,又立刻加上补充,“仅就一般的情况而言。黑暗灵族尤其独特,可以理解。”
话音末了,佩图拉博再次犹豫着添加了半句:“他应该不会把这一套用在他自己的星际战士军团上。”
“这可不一定,”莫尔斯放下轻纱,坐回科摩罗本地产的躺椅,拎起酒瓶,为自己倒了半杯,嗅了嗅猩红酒水中特有的奇异芬芳,浅酌半口,“阿斯塔特们有头盔,也不是一定要保证头盔里是什么模样……好吧,好吧,不吓唬你了,大机器人。”
下方,几名属于康拉德的、已经戴上红手套的新晋遗骸仆从,将一个黑水晶组成的空棺抬到场地正中。
棺材里,一滩流动的黑血积攒在黝黑的底层。
“阿斯杜巴尔·维克特,”佩图拉博念出棺材盖板上用炭火烧出的灵族名字,“他果真没有料到自己会死吗?”
莫尔斯又喝了一口,出乎意料地,这种芳香甘甜的口感让他发自真心地颇为喜爱。
“哦,关于他,那个家伙来找我验证过一件事,那就是他的基因和康拉德的鲜血药剂严重冲突,一喝就死。反正我们的科兹就一定会复活他,”他压低声音,“还挺坏的,对吧?”
其实莫尔斯更好奇的是,康拉德·科兹是如何收集维克特的这滩鲜血的。毕竟当时这位黑心阴谋团执政官的身体……毁灭得比较彻底。
“灵族。”佩图拉博哼了一声,手指在那本记载着网道地图的炼狱舆图上摩挲。他最近仍然在探索图纸中的秘密。
“黑暗灵族,现在他们有个新名字了。”莫尔斯指正。
圆形剧场中,花衣丑角依次从天上和阴影中通过各种翻滚与跳跃,进入场地内部。
不同于先前历次演出的绚烂和花哨,他们本次换上色调相对统一的春季新绿制服,选择了一首象征新生的咏叹曲目作为背景,并用舞步、歌曲和灵能编织出独特的生机效果,举手投足间洋溢着明媚的生命火花。
这让他们的舞蹈更加容易理解和观赏。
倘若这些灵族演员不是将一地的深褐色血渍,当做他们培育生命根基的土壤,也许这支舞蹈给人的印象,还会再好上不少。
“虽然他们的演出一直尽心尽力,但看了那么多华丽的玩意,我现在还是喜欢这种平常一些的舞蹈。”
莫尔斯评价道,放下水晶杯,敞开感知,意识触摸着下方的场地中,被丑角的歌舞卷起的灵能波涛。
“我总觉得他们在说,血腥之夜已经过去了。之后就是什么快乐又干净的重建工作,和新王登基,赦免群臣之类的。”
“夜晚确实已经终结,”佩图拉博说,注意力不完全在圆形剧场之内。
在先前与瓦史托尔的作战结束后,得到莫尔斯的帮助,钢铁之主成功截取了一部分古灵族科技巅峰时的知识残余。
至于被截获的混沌本质的那一部分,佩图拉博当然不会去取用;现在,莫尔斯带着那一部分力量,等待之后慢慢去净化。
这些灵族在鼎盛时期,创造过不少人工生命体和自动机兵,来辅助他们对蛮荒星球的开垦,以及战斗。这让他们空出手脚,去专注追求艺术方面的极致完美,和对极端自我满足的高度赞许。
抛去他们追求的最终下场是创造出色孽不提,仅仅就科技和建筑美学而论,佩图拉博对这些异形的许多设计还是颇有赞同之处的。
若是放在以前,他断然不会在人类帝国的范围之内,去玩弄这些异形把戏。但看康拉德·科兹那副恨不得直接带着灵族辅助军征战银河的架势,佩图拉博不禁暗中感慨,也许自己同样不必过于严苛的遵守规则。
另外,在一个极为短暂的刹那中,佩图拉博也见到了亚空间混沌半神独有的超凡视界。那是一种高于时间层次的凝视,是将未来、现在与过去,视作庞大宇宙机械中同一层面的一枚又一枚传动齿轮的视角。
快速闪过的不同人物,环环相扣的事件和因果,这些复杂的内容混杂成模糊的引擎动力,推动着整个宇宙顺着时间的吊索,向未来单向滑动。
也许这就是康拉德·科兹的视角。他想。预言者的视角。
佩图拉博低下头,看着他手中的图册。
在这高层次的视野之中,有一个不存在的瞬间里,他其实看见了绘图者刹那而逝的朦胧面庞,场景则似乎是一场对峙。但他没能看清。
佩图拉博暂且放弃无效的追忆,让思维带动这具有活性的地图,绘画出他期望见到的网道通路。
考虑到这张地图诞生的年代之久远,即使他已经确定此图为人类所作,其中多数地点的注名,也很不幸地和现在人类帝国的全新命名规则毫无关联。
多数时候,他只能通过星团与星团的关系,来一步步地为这些古老的地名进行更新。
不过奥特拉玛星区的命名,倒是自古以来未曾变更,“马库拉格”一词堪称显眼。
或许借道于罗伯特·基里曼的地盘,再重返他的军队,也不失为一种优选。
高台下方,圆形剧场中的花衣灵族一首歌曲唱罢,躲在多层皮草后的康拉德·科兹伸出他修长的苍白手指,向着剧场中心轻轻晃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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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血侯今日近乎一言不发,剧场内的观众和演员也始终分出一只眼睛,盯着王座上的血腥侯爵的一举一动。在黑日坠落和死亡午夜的事件过后,血侯俨然已是科摩罗的新一代无冕之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