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尔斯靠在窗边,透过铁原号第三内圈扇区中疗养室的倾斜玻璃窗,这儿能看见半个奥林匹亚的侧影。苍绿,和谐,环绕着如珍珠项链一般的钢铁条带,在静谧的宇宙中漂浮。
他不确定是自己对奥林匹亚地表临时补充的防护层起到了它应有的作用,还是黑暗之神中尤其肮脏腐败的那一位,并不曾将它的力量投射到这片郁郁葱葱的、近似花园一般的美好世界中,不论如何,奥林匹亚并没有在这场突发的危机中遭到破坏。
这让铁之主着实松了一口气。
工匠回过身,看着正靠在病床床头挡板上的福格瑞姆,与拉过一张椅子坐在他身边的佩图拉博。
在他们旁边的一张床上,帝皇之子的二连长阿库尔杜纳躺在床的中间——这个房间的一切陈设都按照原体所需的尺寸设计,因此仍然处于昏迷状态的阿库尔杜纳的确是躺在床的正中间,头顶,脚下和身体两侧,都与床边隔着好一段距离。
福格瑞姆的左半张脸缠着纱布,左手此时正放在雪白的被子下方,但不难看出从腕部以下的缺失。
不过他的精神倒是出乎意料的好,此时正笑语盈盈地看见他的兄弟,和他聊着自己苏醒之前的奇异见闻,以及一些现今的想法,语调并不沉闷,但确实多有感慨。
莫尔斯无心在旁边偷听这对兄弟互诉衷肠,神思早已游移到了千万里以外,脑子里不时想起福格瑞姆那半张完好无损的脸。
如果要说紫衣凤凰身上还有哪一个地方出现了明显的改变,那就是他的眼睛。
曾经,自诞生以来,那就是一对紫色的剔透水晶,内部蕴含着无垠的光华。而现在,那种流光溢彩的色调变得内敛,不再时刻闪烁出耀眼的光,但瞳孔的中心,却燃起一点金红的火。
“莫尔斯?”佩图拉博聊到一半,突然喊了他一声。
“什么事?”他回过神,从窗边上转过来半张脸。如果不是这个原体尺寸的房间里家具都太过庞大,他肯定也找张椅子坐着去了。
“帝皇是否已经下过命令,允许福格瑞姆了解更多我们当下正在进行的事?”
莫尔斯笑了一声。“你那尊敬而全能的金色父亲倒是没有给过语言的许可,但他要是想要瞒着福格瑞姆,现在你们就不会有机会在这里讨论。你看着说吧,我相信帝皇不会介意的。”
坦白来说,在处理保密事项的方法上,不知是否是熟人关系的存在影响了他的判断,他还是相信铁之主多一点。
“好吧,”佩图拉博点头,“我的兄弟,接下来我说的话,我希望你能够保守……”
“稍等,”莫尔斯临时打断了一下,“没有人觉得阿库尔杜那的呼吸声很吵吗?”
他旋即竖起一道屏障,令金色的符文在空气中飘荡,在不同的角度下呈现出不同的侧面,统一作为一个复杂隔音符文的组成部分。
基因原体们与仍然昏迷得没有一点意识的剑术大师之间的声音传递被彻底隔绝。
“战士的呼吸哪里算得上噪音?”福格瑞姆用带了一点俏皮的小小谴责口吻说,“他们的存在令我感到骄傲。”
“你很擅长发现别人的优点,福格瑞姆,而莫尔斯容易盯着别人的缺点不放。”佩图拉博绷着脸说。
“哦,费鲁斯也说过前半句话。”凤凰眨眨眼睛,“我还不确定该怎么样跟他说这件事。我还想拜托他为我也弄一只钢铁之手。”
“还有一只钢铁之眼。”莫尔斯说,“我看下一次你们遇到新的基因原体时,可以让他猜猜谁才是钢铁之手的基因原体了。”
——
坐在金色剧场的前排,伊斯坎达尔·卡杨回到了上次观看戏剧时他所坐的位置上,忽然觉得身边有点空旷。
泰雷玛农·莱拉斯在走过长达十米的漫长距离中摔了三次之后,被钢铁勇士的药剂师扛着扔回了床上,因此无缘帝皇的出演。
而在他的一侧,那些缪斯之子的队伍中,妮菲塔丽也不见踪影,不知此时身在何方。
在剧幕开场之前,他只能看着最前排正在与其他兄弟相谈甚欢的基因原体马格努斯,来堪堪解除枯坐时的无聊状态。
他该与黑鸦学派的首席阿扎克·阿里曼学习,掌握随时可以深入内心,在身周的嘈杂烦扰之中屏气凝神,安然冥想的心境。
卡杨是第一批到达剧院中的观众,之后,又有陆陆续续的阿斯塔特与当地居民入座。渐渐地,他萦绕在身边的以太灵气,似乎触及了某种尤其纯净清澈的灵魂力量,在空气中扩散。
他转过头看去,发现那是一名他从未见过的缪斯之子,从脑后绕来的一顶碧绿树叶头冠遮挡住耳部,扎成高高一束的头发红得像春日的野花,就连服装也不像其他第八军团成员一样黑如幽夜,而是身披具有奥林匹亚本地特色的纯白长袍。
她不像一名凡人战士,倒像是一名即将要上台的舞者或歌唱家。
卡杨发誓自己只是打量了她一眼,但她超凡的敏锐知觉已经对此做出了反应,“请问,我的着装有什么问题吗?”
她好奇地问,把头冠往下拉了一拉,更加严实地挡住耳朵。
“哦,没有。”卡杨回答,“我没有见过你。”
“除了吾等的主人,没有谁见过全部的缪斯之子,我想。”她说,声音清澈动听。
“我见过的比别人多一些,还认识其中的几个,比如妮菲塔丽。呃,你知道她吗?”卡杨不经意地提问。
“您是她的朋友?”这引起了缪斯之子的好奇。
“不算,我没有联系她的方式。”
“嗯……”她想了想,“如果伱能联系到我们的第二十一小队,就能找到她。愿命运眷顾你,人类战士。我要去后台准备了,再见,伊斯坎达尔·卡杨。”
——
荒凉暮光之下,沼泽地铺展开来,一直到柔化后的舞台边缘。荒草地的幻影顺着沼泽向外蔓延,一直铺至填满整个场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