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我很遗憾你被困在了这里,”卡莉斯塔轻声说,神情黯然,“千尘之阳对不起你们。”
“无妨,我来到地面时就有所预料,卡莉斯塔,他们似乎做好了应对战争的准备。尽管如此,我知道我们都不想陷入战争――但我已经看到了战火燃烧的前景,我想。”
“我也一样。”卡莉斯塔将声音压得更低,像一声轻柔的呼气,飘在赛扬努斯耳边。“我们都预见了……普洛斯佩罗的毁灭,大人。也许这就是背叛者的下场吧……”
“你知道什么?”赛扬努斯转过脸,俯视着他眼前的忆录使,为她接下来可能讲述的任何内容感到不安。
忆录使递上她手中的笔记本,捏着她的手指,她眼睛里隐隐有一团跃动的火,“在这些日子里,普洛斯佩罗的灵能天赋者都迈入了一条跃动的溪流,我们无法挣脱……”
在她的笔记本中,一张张普洛斯佩罗燃烧的画面以粗糙而野蛮的笔触狂野地勾勒出大块的黑暗,其中隐藏的恐惧足以将一个人的眼睛灼伤,另外,还有一些模糊的画面,一些身躯破碎的独眼天使,飞扬的火焰组成的诡异翅膀,在高塔中于香膏的辅助下进行违规的演算……
赛扬努斯的心在他所见证的画面中悄然冷却,“不,”他喃喃,“赤红的马格努斯……”
“误入歧途,”卡莉斯塔说,光线勾勒出她仿佛随时要飘扬而去的影子,“他被困住了,他破坏了许多事,他没有回头路了,所以他破碎……他已经被击败了,但他的军团还在顽抗。”
赛扬努斯闭上眼睛,感受着光影在他面前变换,阴影扭曲舒展。他蹙起眉。
“那么,你在向我提出什么私人建议呢……忆录使?”
+我能将你带回复仇之魂号,大人,+卡莉斯塔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心灵之言在虚空的意识中滚动,+我是一个未记录的灵能者,但我旁听过一些灵能使用的方法。我仍能调用这份力量,大人,我想这就是帝皇的眷顾,帝皇的选择。伟大的神皇令我来带领你逃脱,哈斯塔赛扬努斯,请跟我重归正道。+
赛扬努斯重新睁眼,与卡莉斯塔的目光相接,他感受到其中似乎存在着某种超凡的魔力,火焰萦绕在瘦弱的忆录使身周,簇簇灰烬从无形的风中飞落。
这间小小的房间似乎已成为独立在外的厅室,外界听不见此地发生的一切,而他们的意志似乎正在靠近,而他的心灵正日渐袒露……
他挥去自己在这方面的关注,摒弃对自己内心深处的过度感知。
“把我的枪还给我。”哈斯塔赛扬努斯说。“让我看看你能做到哪一步。”
+当然,大人,+卡莉斯塔欣喜地挑起眉毛,她的手指探入虚空,轻巧地取出一把爆弹枪,双手递给赛扬努斯。后者感受着自己手指在握把上的触感,沉默不言。
+大人?+
“等一下再出去。”赛扬努斯将枪口向门的方向指了指,“我需要先和弗里克斯说几句话。”
卡莉斯塔愣了一愣,旋即一笑,+好吧,大人。听你的。你只需去推开门就好,战争铁匠就在门口守着呢。+
赛扬努斯向忆录使点头,调整好爆弹枪的状态,让它随时可以发射一枚致死的子弹。
他起身,普洛斯佩罗提供的亚麻长袍在无风的房间里轻轻摆动。他向着房门走去,将后背留给卡莉斯塔。
卡莉斯塔模仿出一个挑眉,它踌躇地在不同的变数之间挑选比对,一幅幅烧焦的画面从它意识的前端飞过,顺着通往不同可能性的引线燃烧。最后,在这一个时刻里,它比出一个枪的手势,指尖点起一簇火苗。
在遥远的边际,它听见一声尖利的、火舌般跳跃而灼烫的笑,将它借用的手指前端的火焰扩大――一枚子弹蓄势待发。
赛扬努斯拉开了门。
两声枪响。
第一声枪响来自弗里克斯,钢铁勇士在第一时间瞳孔一缩,一枪打向卡莉斯塔的手,引发的爆炸摧毁了凡人的骨骼,她的手腕绽出一朵红白的破碎之花。
第二声枪响来自赛扬努斯,爆弹在持枪者的急转中呼啸着穿过空气,带着模糊的残影径直击中卡莉斯塔的胸膛,一捧肉体凡胎的粘稠鲜血从曾经的忆录使身上喷出,泼洒成如雨的幕帘。
而后,卡莉斯塔向后倒下,幽蓝的火焰在她身躯的裂缝里蠕动,赛扬努斯冷眼补上第二枪,她的头颅猛地炸开,变成一团焦骨与柔软物质的混合物。蓝焰抽搐着,从受损的残躯上渐渐脱离、剥落,消散在飘荡着大量粉末的空气中。
赛扬努斯垂下握枪的手,呼出一口气,重新面对钢铁勇士。
“看起来有东西逃过了你们的检测,战争铁匠。”他说。“它想要我们视彼此为仇敌。”
“我很抱歉,”弗里克斯说,怒视着那堆残骸,“我会让阿蒙找点还能用灵能的人来守门。”
赛扬努斯眨了眨眼睛,“好――但我们现在又是什么关系呢?除了敌人之外?”
“我们是……军团的表亲,战斗的同袍。”弗里克斯说,他的手在枪身上拂了一下。
赛扬努斯摇头:“不,凯多莫弗里克斯。”
他无视了弗里克斯被认出身份时的惊诧,继续说:
“我不在乎千尘之阳到底犯了什么罪,也不好奇钢铁勇士名义上的已死之人重现天日的疑点。
“我甚至不明白为何仍有某种东西想要从中挑拨,因为那已经没有意义。
“你们是帝皇指定的叛徒,我们是帝皇指定的清剿者。这是唯一必须确定的事……而我们心中多余的情感,无法改变帝皇的律令。你明白我的意思吗,战争铁匠?正如你们感谢我的关照,我亦感激……你们对我的手下留情。但这不会长久了。”
话音一落,空气瞬间凝固。
他们面面相对,一张无感情的面庞,对着一张无表情的铁面。
而后,又是两声枪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