挂断电话之后路明非随手拉上了苏晓樯家的大门,蹲在门楼下面的台基石上默默地抽烟。
短短几分钟他就面无表情地掐灭了一截又一截烟蒂,眼睛藏在睫毛的阴影中显得极深邃。
直到抽到第三支烟的时候身后的门被人推开了。
白金发色身材娇小的女孩从别墅中走出来,她边走边将那根插在头发里的簪子取下来,细高跟鞋敲打大理石台面的声音清脆悦耳。
零冷冷地看了路明非一眼,仅凭气场就将这家伙拎了起来,这样路明非看上去才不那么像是在田坎上凝望自己作物的陕北老农了。
“搭拉着脑袋干什么,觉得棘手?”零将那半支烟从路明非的指尖夺了过去,丢在地上用高跟鞋的鞋尖狠狠地踩灭了。
“没有,其实还好。”路明非摇摇头,老实说他和麻衣姐关系还不错,同时也打心底里觉得那位姐姐真像是从画中走出来的仙子,漂亮得过了头,那双大长腿简直是经典的漫画腿。
可真要说觉得棘手却也不至于,倒也并非他不关心酒德麻衣,或者说不担忧酒德麻衣此时的状况。
而是因为小魔鬼。
这个世界上谁都可以对路明非一无所知,可是他自己知道自己的底细。他能够有今天的成就完全得益于自己的意识从未来回到了过去,同时自我觉醒了强大的龙族血统,再加上对正在发生的那些曾发生过过的悲剧所有的先知先觉,让所有人都觉得他生来就该是屠龙的英雄。
可是在另一个他未曾觉醒血统的世界,在那里路明非以衰仔的身份进入精英如云的卡塞尔学院,虽然顶着S级的名头可是谁都看不起他,连学院都从来没有把S级的权限真正对他开放过。
在那种环境中路明非就是一只被塞进了龙穴中的小白兔,兔子只想把自己的耳朵好好藏起来免得被那些嗜血的怪物发现然后当成餐前甜点,可龙穴中的老大每当要出去踢场子的时候都会在队伍里把那只小白兔塞进去,美名其曰历练,可卡塞尔学院的敌人都是些能毁灭世界的超级生物,小白兔连给人家塞牙缝都不够。
以前路明非只觉得自己倒了八辈子血霉,老是给昂热拎去参加那些超危险的灭世级任务,三峡夔门那一次就要了他四分之一的命,北京地铁那一次又要了他四分之一的命,后来又去了东京……
他路明非就是个没什么胆子也没什么坏心思的死宅,不想拯救世界也不想出去闯荡江湖,只想和芬格尔那条败狗一起窝在自己的狗窝里每天打游戏,在巴伐利亚风的阳光餐厅里啃德国烤猪肘子喝劣质餐酒,从没想过有朝一日自己真的能够仗剑屠龙接连把诺顿、芬里厄和新生的白王赫尔佐格踩在脚下。
但仔细想想,做到这些的真的是他吗?
在另一个世界路明非几乎所有的屠龙战绩最终都是小魔鬼同他交易之后为他达成的愿望。
每杀死一个龙王路明非就付出四分之一的生命,直到最后他的灵魂完全堕落成为魔鬼的所有物。
杀死觉醒时间极短并且没有孵化出巨大龙躯的诺顿以及发育并不完全还有一半的身体似乎陷入某种死亡状态的芬里厄时,小魔鬼展现出来的力量堪称匪夷所思,学院不得不倾尽全力面对的敌人对他来说就像是随手可以捏死的蝼蚁,就算是面对那样强大那样狰狞的白王路鸣泽也从未露出过胆怯的神情,好像在他的面前这世间一切称为君王的东西都要匍匐。
在古老的时代龙们自称为神,而龙王就是神王。
能杀死神王的魔鬼告诉路明非说他无法解决酒德麻衣此时身体所面临的绝境,这根本就是一个谎言,甚至可能是一个阴谋。
路明非还记得在另一段时空即使面对绘梨衣这样棘手的身体状况小魔鬼也曾开出条件,表示只要他愿意付出自己四分之一的生命那也不是没有办法完全解决那姑娘的血统隐患。
而绘梨衣的隐患是直接来源自于基因中的,龙血对她的侵蚀并不弱于古龙血清对酒德麻衣身体的侵蚀。
经过了这么长的时间和这么多的事情,路明非当然知道小魔鬼手下的三个姑娘对他来说意味着什么。
苏恩曦是翱翔于华尔街上空的黑金天鹅,手中掌握着数以百亿计的庞大资金,并坐拥横跨整个亚欧板块以及美洲大陆的金融帝国。
零和酒德麻衣是他手中最锋利的刀,她们的定位又不尽相同,皇女殿下更像是被打入卡塞尔学院的一枚锲子,酒德麻衣则游离于世界的阴暗面,为路鸣泽处理那些不得不动用暴力才能解决的麻烦。
她们对路鸣泽的了解甚至还要甚于路明非,某种意义上来说酒德麻衣和苏恩曦等同于小魔鬼的左膀右臂。
“那天我从大西洋太阳神号的机库中找到直升机然后追上你们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长腿已经注射了古龙血清将追击的龙形不朽者全部杀死。”零第一次提及他们在东京杀死赫尔佐格那天所发生的事情。
“你追上了也没什么用吧?你又不是师兄。君焰就跟红莲业火似的,撩一下就能红半边天。”
“对付八岐大蛇的时候我从绘梨衣身上复制了她的言灵审判,按照我的体力恢复速度,那时候应该还能再使用一次。”零说。
“那对你来说也是很大的消耗吧?短时间内连续使用两次审判,几乎足够使你的身体崩溃。”路明非说。
零面无表情地为路明非拂去肩上的积雪,她抬起睫毛看了一眼身边这男人同样面无表情的脸颊。
“耶梦加得能为你做的事情,我也能做。”她说。
路明非挠了挠头,他对这姑娘说话的方式搞得有点没辙,前一秒还在说着惊险刺激的怪物空战,下一秒就到了煽情的青春言情。
当然,对皇女殿下知道夏弥就是大地与山之王耶梦加得这件事情路明非其实并不感到意外。至少他可以肯定哪怕现在也有人在监视着自己,而那些人应该隶属于小魔鬼手下的某只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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零既然听命于路鸣泽,并且他们之间如此信任对方,路鸣泽就没道理不将夏弥的真实身份告诉自己的贴心小棉袄。
“我一直不相信这个世界上没有无缘无故的恨也不会有无缘无故的爱,在札幌的时候你说你爱我,可是为什么?”路明非一把抓住零仍停留在自己肩上的纤细手腕,这姑娘的肌肤滑的像是凝脂白玉似的,又微微的发冷。他原本就比皇女殿下高大了不少,只要轻轻用力就将她完全拉进了自己的怀里,不过路明非并没有抱住她,只是用自己的大衣和身体为女孩竖起了寒风中的一道屏障。
他其实很轻易就能搞清楚零的立场,毕竟是和路鸣泽站在一起。虽然很不愿意承认,可和小魔鬼站在一起的人也同时与他自己站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