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是内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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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代表的是皇上,不能有自己的想法。
他只能当见证人。
欧阳修签上名字后,不由得露出开心的笑容,道:“景明,即使没有决堤,我们受到责罚,这样做也是对的。”
就在欧阳修准备将此信交给河叔时,远方竟出现了一群百姓,为首者正是河叔。
并且,后面的汉子肩上还担着一坛坛酒水。
苏良和欧阳修连忙迎了过去。
“欧阳学士、苏御史,我们是来给你们送行的,这是我们自家酿的米酒,喝完酒,暖暖身子再走!”
“哈哈……河叔,客气,客气了,昨日若没有你们相助,我们很难成功!”欧阳修笑着说道。
苏良也不矫情,朝着后面喊道:“兄弟们,端碗来,倒酒!”
顿时,众人纷纷倒起酒来。
与此同时。
欧阳修和苏良将河叔拉到一旁,将书信交给了河叔,并嘱咐了他几句。
河叔重重点头。
此种事情,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他根本不相信,此刻正在堤坝那边准备举行祭龙王仪式的河官们。
这些河官,已经不止一次哄骗他们了,从来都是视百姓性命如草芥。
这几年,大河决堤数次。
这些人莫说下河了,连鞋底都没有被大河水浸湿过。
片刻后,众人齐齐举起大碗。
“来,我们同饮此酒!”欧阳修站在车辕上高声道。
咕咚!咕咚!咕咚!
众人同时举起酒碗,一饮而尽。
米酒甘甜清香,带着一丝苦涩。
论好喝程度自然没有汴京城里的米酒好。
但苏良将此米酒灌入肚中,感觉一股热气在腹内蒸腾,身上的寒气正在迅速消散。
喝此酒,喝得乃是一股子劲头。
酒毕。
河叔看向欧阳修与苏良。
“二位,我们这地方有个规矩,但凡为两岸百姓生计而在大河之上劈风斩浪且安全而归者,皆为勇士。昨日诸位之举,完全可担得上勇士称号。我们将呈上我们最高的礼节,三里相送,赠之以歌!”
欧阳修、苏良齐齐拱手,上了马车。
稍倾,车队前行。
河叔朝后大手一挥,汉子们一边跟着马车前行,一边齐齐开口,唱了起来。
“黄河西来决昆仑,咆哮万里触龙门。波滔天,尧咨嗟。大禹理百川,儿啼不窥家。杀湍湮洪水,九州始蚕麻……”
此词乃是李白的《公无渡河》。
意蕴着一种知其不可为而为之的渡河精神。
大河两岸的百姓将其编成了河上的号子,传唱甚广。
汉子们声音洪亮,气势磅礴,与不远处大河的澎湃声,交相辉映。
而这时。
河岸旁,贾昌朝等一众人,正在举行祭龙王仪式。
一名河官刚高呼一声:“祭龙王!”
此声刚落,远处便传来河叔等人的吟唱声。
清晰入耳,穿透力极强。
贾昌朝的脸色骤然黑了下来。
他判大名府一年有余,非常清楚这首《公无渡河》的意义。
他昨晚还想着,待自己执行完大河东流之策,再回汴京之时,河岸两侧的百姓定然会用这种最高的礼仪送别自己。
没想到。
苏良和欧阳修居然率先享受上了这种待遇,而他们来这里才不过十余日。
“祭……龙王!”那名河官再次喊道。
但他的声音被远处的声音彻底压制,后面的河工都听不到。
贾昌朝愤怒地说道:“你没长耳朵吗?待他们走远了,咱们再开始祭龙王!”
李仲昌快步来到暴怒的贾昌朝面前。
“贾相莫气,我打听过了,那些村民都是欧阳修花钱雇的,待您回京之日,我……我花钱雇五倍于他们的人数,送你十里,亦唱李太白的《公无渡河》。”李仲昌小声说道。
听到此话,贾昌朝的表情才缓和了一些。
他冷哼一声:“区区十余日,欧阳修与苏良能在大河之上巡察到什么,不过就是装装样子,为了接着上谏,怕我建功再回朝堂罢了。宵小而已,老夫不信,官家和满朝官员能相信这两个外行的话!”
……
三月初八,入夜。
苏良一行人终于回到了汴京城。
张茂则进宫向赵祯汇报了这些日子的情况。
苏良、欧阳修、小沈括和一些老水工、木匠,则是制作起了大河水道沙盘。
苏良忙里偷闲,于深夜回家了一趟,陪了陪媳妇与孩子,第二日一大早便又开始忙碌起来。
当下,汴京城内,并无人看好欧阳修和苏良。
官员们不是觉得二人在钻牛角尖,就是觉得二人是因与贾昌朝有私仇而报复。
而苏良和欧阳修根本不在乎这些看法,他们只想着倾尽全力,推演出一个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