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日练功可有不懂的地方?”一边往屋内走,安唯承一边问。
唐绫垂眸,心里默默地数着步子,“大哥教得好,我都明白了。”
这两年唐绫多少有些刻意地避免与安唯承过多的接触,随着年纪越来越大、相处的日子越来越长,安唯承在她心中的分量日益加重,安府中人人待她极好,她不愿意伤害任何一个人,她害怕让人琢磨到分毫蛛丝马迹,又或者说,她不愿意打破现在这样的平衡。
安唯承见她不想多说,便也不再言语。
早些日子安夫人受了点风寒,如今才刚好,屋子里一股暖香,安唯承放下了安展卓,安展卓有模有样地给安夫人请了安,惹得安夫人轻笑不已,就又马上凑到了安夫人面前叽叽喳喳地说话。这几年来,安夫人越来越深居简出,从前还有夫人们设宴给安夫人下帖子,大多都被安夫人以身子不适推了,只参加一些不得不参加的宴会,于是安府在泰安城中更显低调了。
玩闹了一会,安夫人便让嬷嬷带着安展卓到后院去玩,待安展卓走了,才将视线落到了唐绫身上。她坐得端庄与普通闺秀无异,就连喝茶捧杯的动作都做得行云流水进退得宜,却一身武装;再看看安唯承,温润尔雅谦谦君子,却至今孑然一身……她不禁叹了一口气。
“娘有事烦忧?”
看着自己优秀的儿子,安夫人心里难受又不知如何是好。她知道儿子对已故的媳妇一往情深,也不是不曾隐晦地提过续弦一事,却都被他拒绝了,只能摇头,朝唐绫招了招手,让她坐在自己身边,握住她的手。
“绫儿如今也有十七了。”
唐绫心里一跳,手指微微握紧。
“我总想着要多留你两年,但如今再留着你,只怕就要耽误你了。”安夫人怜爱地轻抚着她秀美的长发,“女子嫁人宛如重生,虽说自古以来婚姻大事皆听从父母媒妁之言,可我与你父亲都不想委屈了你,今日趁着你大哥在,也好替你参谋参谋。”
唐绫慌乱不已,无措中不禁看向了安唯承,不料安唯承此刻正好也是看着她的,两人视线碰到了一起,他的眼神仍旧如同初见时候那般如若泉水的温和,就那么静静地、坦然地看着她,却像是看进了她的心里,一时间唐绫情难自已,连忙别开了视线。
“我愿一辈子伺候在爹娘身侧。”她垂下头,让人看不清楚她此刻的情绪。
安夫人只当她是害羞了,微笑道:“说什么胡话呢,除了那些道观里修行的姑子,哪有姑娘不出嫁的。这两年是我疏忽了,往后娘外出赴宴,你便不能再像从前一般躲着不去了。”
安唯承沉默地看着母亲说着要给唐绫找夫家的话,又看向唐绫垂着头的侧脸,黝黑的青丝垂落在她脸侧,他看不到她此刻的表情,却是在发丝缝隙间瞧见了她苍白的脸色。
“娘,顺其自然吧。”安唯承劝。
“绫儿终究是个姑娘家,比不得男子,现下十七岁说亲都已经算是晚了,再拖上些时候都要成老姑娘了。虽说我也喜欢让绫儿多陪陪我,可是……”
话语间,唐绫忽然下了榻回身就朝着安夫人跪了下来。
“娘,绫儿愿意在府中修行。”
唐绫的动作太快,快得让人来不及有任何反应,安夫人愣在当场,安唯承则是皱起了眉头。
他愿意让唐绫顺其自然并不是同意她不嫁了,只是他觉得若是无意,往后的生活也不见得幸福,没想到唐绫竟然有了修行不嫁的决心。
半响,安夫人似乎还没有从惊吓中缓过来,怔怔地看着唐绫,唐绫见安夫人如此,心里难过极了,却是有口难言。过了许久许久,才朝着安夫人磕了三个头,道:
“娘,都是我的不对,请你责罚。”
安夫人看着她,摇了摇头。
“不、不是你的错。”她抚着额,又道:“承儿,你先带卓儿回去。”
安唯承微抿着唇,上前扶起了唐绫,又给安夫人换上了热茶,这才沉默的退了出去。
唐绫抬头,眼睛涩涩发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