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柜闻言,不动声色,只不过却是停下了手中笔,抬眸打量起客人,四五旬年纪,留着短髯,虽然身材不高,身形却挺直,柜架上的陶罐在他手中不停把玩着,他的手不大,但那价值不菲的陶罐在他手中却甚是平稳,一看此人,就非常人。
并未因这客人说出了门中暗号,就降低了戒备之心,掌柜放下手中的笔,侧身出了柜台,行至来人身旁,挤出些许笑容:“客官好眼光,这罐乃是前朝之物,想当年...”
话未说完,却听客人停下手中把玩之势,微微侧目,迎上自己的笑容,再度开口:“驱马雁门北,北风边马哀。”
不知是客人满含笑意的眼底透出的些许冷意,让掌柜由心底发寒,还是客人眼神中似有魔力,掌柜瞬间目光呆滞,喃喃开口接道:“谁怜不得意,长剑独自归。”
“我就说嘛,这等店面,还要开在这等僻静之地,哪会有客人,简直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客人放声大笑,笑得这“通谷轩”内满院皆闻,诡异的是,身旁的掌柜,竟也跟着客人大笑起来。
尽管这僻静巷中并无多少行人,但随着笑声愈发变大,也渐渐将路过的寥寥几人吸引,不由放慢脚步,想要入店一探究竟,到底是何喜事引来如此笑声。
可当几个过路百姓才将将近前,已有一人从通古轩旁侧门而出,含笑行向几人道:“诸位,今日东家有喜,扰
了几位。”
说着,已是伸手入怀,取出些散碎银钱,塞入几人手中。
路过的百姓本就抱着看热闹的心思,却没想得了些许碎银,当即喜笑颜开,其中一读书人打扮的年轻人笑着推辞道:“这让我等怎能安心收下,要不,咱们几人入内去给东家道声喜,也算是全了邻里之情。”
雁北百姓们皆是淳朴之人,听得身旁的读书人如此开口,当即附和道:“书生说得没错,老兄,咱们可不是贪图这些银子,你拿回去,咱们进去给东家道声喜就走。”
言罢,纷纷将手中银子递还给来人,就准备入轩去行恭贺之举,但才动步伐,就被来人拦住了去路,这人依旧含笑阻拦:“诸位,今日之喜,不可对外名言,还望诸位邻里多多担待,等过些时日,东主自会登门拜谢。”
众人已听明白了这人言外之意,估摸着就是娶妾之类不好与旁人说之事宜,纷纷露出恍然神色,当即抱拳拱手,准备各自散去。
这人见邻里百姓不再纠结通古轩中笑声,又将手中银钱硬塞回众人手中,推辞无果,只得受了银钱,拜谢离去。
待得众邻里离开之后,这人轻捻自己两撇长须,目中再无先前对待邻里百姓的和煦笑意,带着几分凌厉,射向通古轩内。
通古轩内,客人已是止住了笑声,把玩着陶罐,在轩中踱步起来,不过却并不似在看其他古董,却似在寻找着什么。
身
侧的掌柜,亦不再发出笑声,原本乌黑瞳仁,已呈灰白色,如同失了灵魂之人偶,默默跟在客人身后,伴他在通古轩中踱步查看。
客人正看完了通古轩一侧,似并未发现什么异常,正想要查看另外一侧,转身之际,忽地耳廓微动,眼神微移一瞬,身形已消。
可身形才动一瞬,已有一道凌厉真气通古轩中,真气之中蕴含着无上刀意,霸道无比,入轩一瞬带着必杀之意,向着轩中施展轻功的客人后心而去。
轩中古物皆被着刀意震动,相互碰撞之下,发出清脆撞击之声,眼看就要摔落置物架,客人已是无惧凌空转身,任由那道凝聚刀意真气,透胸而过...
已感知自己得手,轩外的两撇长须之人,迈步入轩,可落入他眼中的却不是客人的血溅满屋,而是面前被自己洞穿身体的残影逐渐消弭。
“残梦功?”来人见得此法,不由低声惊呼。
还未等心神落定,身后退开的通古轩大门已猛然合起,轩中响起适才客人的冷笑之声:“哼哼,没想到,雁北城中,居然能有你这样的高手,看来王颜这些年,也算是网罗了些人才。”
两撇长须之人正是护着王恒的金刀门护刀长老许漠,两人在莫郡外袭杀巡守军之计策失败,在许漠的怂恿下,一路北上来到雁北城,寻到了金刀门的秘密据点,想要召集金刀门在雁北人手,继续完成门主交代之事。
飞鸽传书,将高登倒戈之事传回金刀门,终是放下心来,又在雁北城中查探许久,亦不曾探到何季的蛛丝马迹,只得先回通古轩,召集人手,从长计议,岂料回来不久,就发生了客人扰店之事。
此时的许漠,早已没了先前藐视神色,眉目凝重,比起先前从巡守军中救走王恒之时的目中无人截然不同,在听到身后响起客人声音一瞬,身形顿转,以手作刀,回身便斩,肉掌竟比起真正的名刀还要凌厉几分。
可才出招一瞬,许漠就已后悔,自己手刀一出,便是刀意四散,莫说是这小小的通古轩,便是千斤巨石,也定会被斩成齑粉,到时动静太大,说不定会引来雁北军。
岂料,刀意劈出,却并未将这满室古物伤了半分,反倒像是斩在一团模糊迷雾之上,刀过雾散,旋即又恢复如常。
许漠心中大惊,自己已初踏知天之境,自诩在齐云武林中也属高手之列,没想到还是会陷入“残梦功”之幻境之中,抬眸四顾,只见周身依旧是通古轩内之景,但却如蒙上了一层淡淡水雾,好似水中月,可见却不可触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