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徵如今任一方大吏,不少世族人家都欲与其联姻,但他都拒绝了,唯守着阿姊,舅母当真以为是因为他二人情深似海么?”
傅荣华不明所以地接过账目,翻看了几页,神色便凝在了那。
她急不可耐地往后翻了翻,看到了那个总数之后,整个人便傻在了那。
见傅荣华神色异常,窦升平亦将东西接过去看了看,而后不可置信地抬头看向阿笙。
“这,这些……”
阿笙看着二人,坦然道:“这百万银钱都是我拿去帮魏徵养兵的。”
阿笙的声音和缓,仿似这堂前的风,吹着又有些凉。
“我与阿姊都是为了魏徵这起来的权势将来能庇护窦氏,但你们却还在为了那三瓜两枣的利益要与我不死不休。”
“不如这样,我将剩下的那点产业都还给你们,这安南关每年的开销,便由你们出吧。”
安南的花费是年复一年,即便将剩余产业加起来都不值当,长房哪里拿得出那么多钱。
她声音的轻柔对此刻的傅荣华而言却似刮骨的刀。
“或者,咱们都不出这钱了,让阿姊一人在边关无所依靠,可好?”
“不!”
傅荣华似当即清醒了过来一般,“不可!”
见傅荣华如失了心神一般,阿笙便知今日之事有了定数了。
傅荣华在意窦晨曦甚至胜过窦远胜,阿笙知晓,用窦晨曦与她谈,饶是再高的气焰都会熄灭。
而只要傅荣华的气焰一消,窦升平便根本不足以让她多费心神。
从前傅荣华要粮行的时候,阿笙未提安南关,便是不愿拿窦晨曦来作要挟,但今日别府已然是浑赖的态度,她也是无法了。
面对朝廷行令在即,若是他们自家人先乱了阵脚,这窦氏一门便当真是要败了个彻底。
傅荣华的手不由抠进了掌心,她未料到,阿笙竟然做了这么多却从未与人言。
“今日之事,是我们……”
被迫弯腰说出来的话多是违心,傅荣华这认错的话未说完,阿笙却懒得听了。
“大舅舅可打听到朝廷究竟欲何时正式行令?”
窦升平不知为何她会问道这个,答道:“如今还在司政司草拟,应当还有月余时间。”
见阿笙闻此点了点头,窦升平试探性地问道:“你可是有别的主意?”
阿笙却并不看他,道:“我不过问问。”
说着,她起了身,理了理身上沾了灰尘的外袍,对孙嬷嬷道:“要劳烦你再收拾一下这座椅了。”
这番态度与她对傅荣华二人却是全然两幅面孔。
傅荣华将这一幕看在眼里,她现下唯一庆幸的是,晨曦尚未与阿笙生分,而阿笙对“自己人”一向是宽容的。
她不由看向窦升平手里的账目,若早知有这一本帐在,大抵她不会将事做到今日这个地步。
见事情落定,而长房夫妻此刻是被一本账目砸得手足无措,再没了那气焰,安氏方才适时开口,做了这和事佬。
“既然都无事了,便都散了吧。”
得了安氏这话,二人方才忙不迭地离开了,多的话都不敢有一句。
待二人离开,安氏方才开口问阿笙:“那么多银钱你便白白给了?”
阿笙当即换了一副讨好的笑,正想靠近,又想起自己这一身沾满尘土的模样,遂站在了原地。
“祖母放心,魏徵这一步棋,我与阿姊都有信心,待阿姊拿捏了魏府上下,我有法子让他们能自己赚到这笔养兵的钱。”
“只是如今他们新婚,而魏徵又爬得太快,若没有银钱的牵制,阿姊便当真没了先机。”
说着,她又从袖子里拿出来一张飞钱,正是窦知进尚未来得及兑换的那些,这是他卖掉窦氏产业得来的,里面的数额可不少。
“原本他们若是不来闹,这里面当时有长房一份的,现下……”
阿笙将飞钱又收了起来,一副财迷的模样,“现下,我又不愿意给了。”
安氏见她这模样,微微叹了口气,倒是一旁的嬷嬷不由失笑。
片刻前还那般精明,将长房说得哑口无言,人后就又一副耍赖的模样,二姑娘这性子怕是难改了。
见安氏终于笑了,阿笙遂才浅笑道:
“不过祖母,我此番回来,当真是有另一番打算。”
她看向如今府内清冷了不少的模样,缓声道:
“窦氏分府倒是让外人看了不少笑话,若是当真这般沉寂下去,对于大哥哥、阿姊和我而言都不是好事。”
毕竟他们还年轻,往后多的是需要依靠家族的时候。
尤其是此番在江淮,阿笙是当真体会到,即便她再能干,没有一个强大的家族作依靠,人家也不会服她。
“所以祖母,我有个想法……”
深秋的风刮下了一树的残枝,阿笙的声音和缓而清浅,带着抚慰人心的定静。
安氏细细地端着她一双如珠玉一般的双瞳,仿若看到了从前的小女儿。
如今族内能为她撑着的人寻不出来一个,未来高低错落都得由她自己担着,因而这一次,安氏便也不阻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