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学舍的先生是要让他们知晓,何为价值。
但这些孩子从前向城中人讨要东西,多少都是挨过打的,面对这些人,他们难免还是有些害怕。
一个年纪稍大的孩子终是鼓起勇气,怯生生地走到一位掌柜面前,拿出自己怀里抱着的一支陶壶,心一横递了出去。
他死咬着嘴,良久方才开口道:“你要吗?”
这一声仿似从嗓子眼挤出来的,未得片刻,却听得那掌柜道:“我家出售的多是精品良器,此壶粗糙,我不需要。”
得了拒绝,那孩子脸色并不好看,他手足无措地回头看向剩下的伙伴们,还有不远处的先生。
得到先生鼓励的眼神,他遂继续往下一个人去试,一次次尝试,一次次被拒绝,终于在他心中木然的时候,得了一句别的话。
“我家中尚缺一个酱菜的壶,我看这个正好。”
说话的是一名微胖的妇人,她铺子是做酱菜的生意。
孩子得了她这一句话,眼中瞬间有了光。
妇人从腰间拿出两枚钱币,放在孩子的手上,而后将壶拿走,这个过程他都是愣愣的,这是他此生第一次明白,不用讨要,不用挨打,便能获得钱财。
是堂堂正正地获得钱财。
那些孩子见到他的成功,瞬间全都一拥而上,拿出自己这些天想方设法换来的东西,一一上前兜售。
阿笙就站在不远处的地方看着,她并不上前,是不愿山坳的人失了对她的惧怕,因为只有那些人明白她并非“善人”,才不敢将诨赖的手段再用在云生的场地上。
阿笙回头对管事细细吩咐道:“你们着人留意着山坳里,他们越临近搬迁便越需要钱财,我怕那些人将主意打到孩子的身上,尤其是一些女娃。”
阿笙所言便是一些人牙子的买卖,在这个世道不少孩童都是年幼时被发卖为奴,不少青楼女子都是这般的出身。
在温饱难有的日子里,对一些人来说,父母爱子并非天经地义。
管事得了话,当即吩咐了下去。
当日夜里,侍女拿了一册从西郊得来的文册,一路小跑往庄翎月的明月园去,彼时嬷嬷正在为庄翎月拆掉繁重的发髻,得闻人回来了,遂将侍女召了进去。
嬷嬷为她梳理着如瀑的长发,而后规整在身后,用锦带系上。
静女其姝,于卧房之内亦应端正有礼。
庄翎月扫了一眼铜镜中自己的模样,得她点头后,嬷嬷方才躬身离开。
她接过侍女递上来的文册随手翻了翻,这里面的东西与《谦德》有些相似,却显然经过他人的编纂。
未翻两页,她便丢到了一旁,如弃糟粕。
“将这东西送去燕城,请裴氏族内过一过目。”
擅自改编经典,在老一辈学究的眼中是对圣贤智慧的侮辱,更是假借圣贤之名,行歪门邪道的证据。
庄翎月不知为何裴钰对此女会这般纵容,在她眼中,窦长笙此举不过是拿那些腌臜之人来为自己赚得名声罢了。
《谦德》乃是裴氏先祖的大成之作,容不得她一个在学识之上毫无建树的商人这般玷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