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过是4000多人的生命源,想想看,地球上还有多少人?’那个声音循循善诱,‘宇宙中还有多少智慧种族?这些大餐全都等着你去采撷,去汲取,去享受……到了那个时候,你就是宇宙中最强大的存在!整个宇宙,无论是天神族,还是涡螨,还是拉普拉斯、剀铿屮嬁、皞戆闓?蒯泾……祂们都会匍匐在你面前俯首称臣,你将是唯一主宰!’
除了前几个种族还可以用相似的声音来表述,后面的几个种族无法用地球语来表述,光是听到那几个音节,杨衣就感到了无穷的苍莽古老气息扑面而来,茫茫宇宙中似乎有几道若有若无的目光寻着这几个陌生的音节“看”到此处。
杨衣听着声音的描述,满脸向往,仿佛已经完全沉浸在他描述的未来中。
“只要我汲取了地球上的这些生命?完成最原始的积累?”她脸上带着恍惚而奇异的神情,轻轻问道。
那个声音似乎轻笑了一下。
杨衣面色迷醉,沉浸在那种掌控一切的感觉中,她问:“这就是你的目的?”
‘不,是我们的。’
杨衣忽然笑了。
“我一直以为你是我的另一人格,你就是我,我就是你。但现在,我终于确定,”杨衣迷醉之色缓缓消失,眼神恢复清明,“你不是我。”
这些她从未知晓的名字,这个她从未妄想过的鸿愿,根本不是她——杨衣能够产生的。
那个声音并未惊讶,‘当然,这是我第一次和你说话。你和你潜意识的自言自语真是太吵了,它一直在暗示你身体中我的存在,提醒你提防我。’
杨衣沉默,原来以前的声音真的是她的另一个人格,潜意识受到一个真正外来者的刺激形成的另一个人格,这么多年,一直在暗示她、提醒她:身体里不止她一个存在。
“那为何你现在突然出现了?”杨衣问,然后又自问自答:“因为我‘吃’了生命源?你觉得我享受了这种东西之后,就再也无法拒绝它的诱惑?所以没必要再潜伏下去了?”
‘不。因为我们现在有了一个共同的目标,哪怕你再不情愿,你也踏上了那一条必然之路。’
一阵无来由的惶恐使她颤抖起来,仿佛有什么不可预料、足以颠覆她的人生的事发生了,而她还茫然不知。
她试图用愤怒和轻蔑掩盖自己的不安,大声反驳:“什么目标?什么必然之路?征服宇宙吗?简直可笑!”
那个声音并没有被她激怒,它渐渐沉寂了。
它的沉默让杨衣的愤怒显得那样可笑。
“你到底是谁?为什么会在我的身体里?为什么只有我能看到石椅?这一切是不是都是因为你?!”为了打破这种可怕的沉默,杨衣紧接着问。
“维德说的那个神跟你有什么关系?为什么献祭给那个神的生命源能被我——不,是你吸收了它!”
一片寂静。
它再没有回答任何提问,像是从没有跟她说过话,一切只是一场幻象。
“你给我出来!你到底要干什么?暗物质的出现是不是跟你有关?什么是天神族?什么是涡螨?你从什么时候进入我的身体?你这个寄生虫!从我身体里滚出去……”一堆问题堆积在她脑海中得不到解答,她愤怒、辱骂、哀求,却得不到任何回应。
不安袭上心头,似乎冥冥中她一只脚已踏入陷阱,但却不知陷阱在哪?陷阱下有什么?
似乎她的命运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拨弄了一下,未来的无数种可能在某一节点合并为一条线,无论她愿不愿意,都不可避免的走上一条不归之路。
她感到茫然、惶恐,这种不安渐渐形成一股愤怒,直欲喷薄而出,使她从吸收生命源后的异常平静中挣脱出来。
这愤怒无处发泄,她发疯般用念力从自己身上扫过,皮肤像用钢刷掠过一般,她忍着痛大喊:“你给我出来!”
自我伤害除了引起自身的痛苦外,没有任何作用。
这痛苦原本应该是尖锐的、不可忍受的,在经过生命源带来的快感之后,其他一切感知都变得迟钝起来,连痛苦都变得麻木,不如往常那般迅捷。
仿佛这团生命源不但提高了她的快感阈值,还降低了她对其他知觉的敏感度。
会不会有一天,她对人世间的一切都变得麻木不仁、冷漠无情,像一尊真正的“神”一样“以万物为刍狗”。
你慌什么?这难道不是正好?
她站在污浊的黑夜中,扪心自问:你不是早就厌倦这一切了吗?你不是总觉得整个人世间都很无聊吗?
如果只是麻痹自身的感知和情感,能得到无穷的伟力,这不是一笔很划算的买卖吗?
不,不,不。至少不能以四千多人的生命为代价……这些都是一条条鲜活的生命啊,他们会笑,会哭,会伤心,会生气,会思考,他们原本过着平静的生活,而现在却变成了一坨能量、一块电池、一堆柴火……人,不能被如此对待……至少不能……
这些人又不是你杀的,生命源又不是你主动融合的,你抗拒了,你已经尽自己所有努力拒绝过了。这是不得已的,你甚至为此付出了把自己困在这个空间的代价。
不,这四千多人的生命凝成的精华现在就在我的身上,这是罪恶的!倘若我对这一切安之若素,对无辜的生命在眼前逝去无动于衷,将吸收他们的生命源视为理所当然,那么……
一股凉意顺着脊梁骨慢慢往上爬,渐渐的,她全身如浸在冰水里,这冷意比痛苦更让人难以忍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