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否同情异生物?——是的。
你对维德·戴维斯的死感到可惜吗?——是的。
你童年遭受的虐待对你造成负面影响了吗?——当然,这不明摆着的吗?
您在对付异生物过程中尽了全力吗?——没有。
你爱人类吗?——并不。
……
是的,就这样回答他们,看看他们这一张张脸上会变化出什么样的表情,或许会从激动变做恐惧?或许会吓得丢下话筒一哄而散?或许会愤怒的指责她?呵斥她?诅咒她?……
想到这里,她感到一股战栗瞬间流遍全身——然而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兴奋。
如果不能获得人们的爱与尊重,那恐惧也不错。
说吧,说吧,就这样回答他们,不要顾及太多!你为什么活的这样累?因为顾及太多,责任,道德,爱,别人的感受,别人的看法——如果抛弃这些,你会更轻松一些,不是吗?
如果他们反抗你、咒骂你、侮辱你……这不是更好吗?这难道不是给你一个完全抛弃负累的机会?
杨衣面无表情走在人群中,没有人知道她在想什么。
当地警方努力维持秩序,阻拦围攻而来的记者们,然而从各个空隙,仍然有无数只话筒追随着她的身影。
忽然,棕皮肤记者一矮身钻过警察围成的人墙,将话筒对准杨衣的脸,他似乎有点恐惧,却又暗含兴奋:
“杨女士,我暗地里听说过一个流言,据说异生物降临地球是您导致的,根本没有所谓的邪神,您才是一切灾难背后的主使——或者可以说,您就是邪神!请问,对这个流言您有什么看法……”
轰然一声,杨衣脑海中炸开一道霹雳,一股森然的寒意从脚底往上蔓延,由慢而快。
她浑身僵硬,脑子也是木的,几乎不能思考。
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她停了下脚步,茫然的望了那个年轻的记者一眼。
警察们后知后觉的把这个胆大包天的记者拖了出去。
“您和邪神有什么关系?这一切是您在背后主使的吗?您是不是就是邪神本身?……”年轻记者被警察拖走前,竭力嘶喊着,不远处的摄影师将镜头对准她的脸,试图捕捉她脸上的表情。
她站在原地不动了,可能有一分钟,也许只有几十秒?也许很久很久,久到喧嚣的人群似乎发现了气氛的不对,逐渐由近及远的安静下来。
四周渐渐静寂,只有远处还不知道发生何事的群众们仍然在呼喊,拥簇着想要往前来,一睹人间之神的面貌。
当地官员和警察局长频擦冷汗,有官员愤怒的呵斥道:“这是哪里的记者?谁放他进来的?”
“怎么能编造这么离谱的谎言?这是诬蔑!!”
“杨女士!你要相信,这绝对与我国无关!”
……
四周人声鼎沸,在耳边喧嚣,然而声音仿佛是从遥远的地方传过来,她像被装进一个玻璃罩,人们离的很近,但又似乎相隔着两个世界。
杨衣环顾四周,举目望去,人群黑压压的的看不到尽头——这些人都在怀疑她吗?那个附身于林慕的邪神信徒,是他干的吗?毕竟,想要在她和人类之间制造隔阂和怀疑,这是最简单的方式……
此刻这些人还在欢迎她,崇拜她,感激她,然而下一秒,这些感激会不会变作切齿的仇恨?还有鄙夷?他们会不会朝她吐唾沫,骂她虚伪,指责是她杀了亿万生命,造成了这一切,居然有脸装模作样的把自己包装成救世主?……
这些人目光热切望着她,他们目光有敬有畏,也有感激和希望——然而下一秒呢?明天呢?未来呢?
突然,她在心里恶狠狠的冷笑一声——谁在乎?谁tm在乎他们怎么看待我?
我不是邪神,地球的灾难不是我造成的,这是显而易见的事实!
如果他们受人蒙骗——这几乎是百分之百可能的,因为人类本身就一个容易受人蛊惑的物种。
他们冲动,易受暗示,只要他们一融入群体,就会丧失理智,变成单细胞动物,只受当下情绪的驱使……
那个邪神信徒是个窥视人心的高手,窥到了连她自己都不敢深想的隐蔽念头——她恨人类,从内心深处鄙夷他们,所谓对人类的爱不过是幻想,一种自我安慰。
人类是痴愚的羔羊,需要牧羊人的鞭笞;他们是天生的奴隶,需要主人来领导才能看到方向!
如果他们不听话,鞭笞他们就行了,何必在乎他们的想法呢?何必在乎他们怎么看待我呢?
我救了他们!我拯救了世界!这个世界之所以存在都是因为我!
我是他们永远的恩人,他们应该永世感激我、对我感恩戴德,他们应匍匐在我面前称颂我的名讳,哪怕有一丝不恭敬的想法都该下地狱!!!
无限的愤怒和狂妄在她心中疯长,她甚至想要当场将眼前密密麻麻的人群压匐在地,让他们不敢再望着她——她恨他们的目光,不管是崇拜是热爱是痴迷是敬畏还是仇恨——她全部憎恨!
因为这些崇拜、痴迷、热爱……总有一天会变成一支支锋利并淬了毒的箭矢,狠狠扎进她的身体,让她疼,让她痛苦,让她无法呼吸,让她想要躲避却永远躲不开。
邪神信徒的话突然在她脑海中闪过:
“人类并不值得尊重,也没有价值,大部分人类都是辅料,是培养基,只是诞生精英和强者的温床!
“你是这个培养基唯一的结晶,你是人类真正的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