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众人还有数丈远时,不等贺家人说话,双眼通红,面容憔悴不堪,头发凌乱,下巴的青胡茬似要扎死人的凌云急行几步,噗通跪倒在贺老夫人面前,嚎啕大哭。
“老夫人啊,是我对不住贺老将军,对不住贺家十位儿郎,对不住三万北晋将士啊。是我错了,我错了呀。我急功近利,太想把夏国人赶出北晋了,他们烧我北晋粮草,夺我北晋土地,杀我北晋百姓,我恨死他们了。是我年轻无知,着了夏国狗贼的道啊。”
凌云一把抓起贺老夫人拐杖:“老夫人,您打我吧,是我没有本事,虽与夏国大军拼死一搏,奈何依旧无法将粮草辎重送到老将军手上啊。”
这些话,他与两个幕僚商量出来的。
“老夫人,我等无用,请老夫人责罚!”护送棺椁的数百将士齐刷刷朝贺老夫人等一众贺家女眷跪了下去。
人群开始骚动,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原来齐王殿下去救贺老将军了啊,是因为他缺乏作战经验,这才打不过夏国的,诶,贺老将军应该多提点提点齐王殿下的。”
“前段时间不是有大捷军报送来了吗,齐王他率余下的十二万大军歼敌五万,与夏国签下等战协议,足见齐王殿下有勇有谋,边关百姓终于能安稳过年了。”
“看来那个什么军情记录,也未必全是真的,全凭一支笔,不是想怎么写就怎么写吗?再说那个文书本就是贺家的家臣,肯定是向着贺家说话的。”
“不听齐王殿下说了吗,他太想把夏国狗贼赶出北晋了。夏国狗贼实在太过份了,要换作我,我也咽不下这口气!可是贺老将军太草率了,应该多劝着些的,怎么能带着三万人冒险呢,还把自个的儿子孙子们也全带上了,这不是逼齐王殿下就范吗,还好齐王没有听他的话。”
“诶,只是可惜了那么多将士殒命于燕山关峡谷了……”
贺老夫人全身颤抖,硬生生将拐杖从凌云手上夺了回来,可她嘴唇抖了数抖,气得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整整一个月,她以为贺家迎回儿郎们骸骨的同时,也能让他们体体面面的下葬。
那天,她敲登闻鼓,她的长媳受了二十杖,皇帝答应她,等棺椁抵京,齐王回来之际,必会重审此案。
若是贺老将军确实是被冤枉的,绝不会将“冒进贪功,刚愎用军”这样的罪名加在他的身上。
可是……
太无耻了。
凌云太无耻了。
景章帝太无耻了。
这北晋的朝廷太无耻了。
至今她的长媳后背一大片的伤痕犹在呢。
贺老夫人强撑着没有晕过去,从齿缝间挤出几个字:“贺家女人们,随我带贺家的男人回家!”
声音苍老得如同一息间便失去了所有支撑她站着的力气,她对这个天家失望了,从此以后,她贺家的女人们只关起门来过自己的日子。
贺家唯一仍在襁褓中的男丁,成人后也绝不会再让他踏入这肮脏腐朽的朝堂半步,难怕从此以后他贺家人为奴为婢,从农经商,也绝不再为他凌氏皇家人卖命!
在贺老夫人倒下去之际,李双晚一把从后面将人托住,在她耳边小声道:“老夫人,还没到最后时刻,苍天在看着呢!”
贺老夫人抬起一双浑浊的眼望向乌蒙蒙的天,纷纷扬扬的大雪就是这个时候落下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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