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直觉有些心痛。
欣喜只有一瞬,转瞬即逝了,便裸出了满心的千疮与百孔。
一切肖想近在咫尺,可她却远了。
沈要于是颤声道:“子窈,那你答应我,无论如何,不要拒绝我、不要抛弃我、不要离开我。”
萧子窈娇笑道:“这有何难?我答应你就是了。”
沈要笑得有些苦涩,只小心翼翼的环抱住了她。
她也许不是故意撒谎的,可他知道一切只是虚妄。
一命堪比纸薄,一诺却重千金。
她还不懂,什么一眼万年、什么一往情深,一旦放在了谎言之前、诺言之前,便都显得太轻易了。
萧子任的尸首也是从偏门抬出去的。
府中不曾备下白纸铜钱,莺儿便空着手,追着那瘦瘦长长的棺材哭了一路。
萧子窈隐隐的有些不忍,却再也落不下泪来。
她于是点住莺儿道:“你好歹也在府中伺候了许多年,更对三姨与五哥照顾有加,我定会将你安置好的。你若想留下,我便像三姨那般的待你,绝不刁难苛责,你若想走,我也不会短了你的银钱。”
莺儿听罢,便奋力的睁一睁哭肿了的眼睛,哑声道:“六小姐,还望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准我留下来吧!眼下,三小姐还在外留洋,若有朝一日她回了府,见三夫人不在、五少爷不在、我也不在,那她便当真是无家可归之人了。”
此话有些凄厉,更有些意味深长。
谁知,萧子窈并不恼,只哀哀的开了口。
“莺儿,我还在、爹爹还在、帅府也还在,你为何要说三姐无家可归?”
莺儿怯怯的哭了起来。
“六小姐受尽宠爱,自然不会明白这其中的道理。只要最亲最亲的人在身边,哪怕风餐露宿,也是有家可归的,不然……”
萧子窈浅笑着打断了她。
“我怎么不懂?那些宠我的、爱我的人,也都快要不在了。”
帅府上下,一片凄冷萧索。
萧大帅只将沈要唤了过来。
房门一开,萧大帅便开门见山的说道:“沈要,我的儿子们死了,现在便轮到我了。我把子窈交给你,你替我看护好她。”
话毕,便从怀中如利箭似的掷出了一枚金符。
沈要冷然的接下。
“我本想风风光光的将子窈嫁出去的,嫁妆要隆重,三军还不足够,更加千金才是!不过,事到如今,只有这些了。”
萧大帅自嘲道,“我算不得一个好父亲,便求她能有一个好丈夫。我养了一支亲卫的精兵,凭这枚金符便可以调动他们,你拿好。”
沈要不形于色,手却攥得紧了些。
萧大帅笑道:“我知道你不爱说话,可是你得记住,往后要多和子窈说话,她的身边只有你了。”
沈要默了许久,忽道:“大帅,去不得。”
“为了四万万民,如何去不得?”
沈要轻声道:“若是为了子窈,便去不得了。”
萧大帅慈蔼的说:“沈要,见你如此,我便放心了。”
话毕,便遣着他退了下去。
沈要握着那枚金符,喉头发紧,目色也愈沉愈重。
他简直怕得要命。
他只怕萧大帅一去不复返,那他与萧子窈便再无可能了。
他于是恍然的走下楼去,却见不远之处,萧子窈正巧笑嫣然的望着他。
“六小姐,您这是在等我?”
她说:“呆子,你让我好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