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子山!”
沈要冷叱一声,却不敢深追。
他只管死死的护住了萧子窈去。
眼下,他这一双臂膀分明已是她唯一的庇佑了。
他绝不能弃她而去。
偏就此时,他身后不知又是何人兀的举刀来刺!
但见那银亮的匕首又快又险,他面无表情,手上却凌厉抓过身侧一个半大的孩子来,复又挟领猛推一把,那小小的胸膛于是迎刀直上,哭音顿止。
立毙。
他冷冷丢开那尚存余温的尸体。
那行刺之人怔忪万状,旋即怒吼道:“你竟然连孩子也不放过!”
沈要默不言语,却是迎面轻点此人一枪。
热血飞溅,喷他满面黏湿腥咸!
他草草的抹了一把脸。
“萧子窈。”
他垂眸看她,眼睫还挂着血滴子,好像杀神,偏偏语声温柔。
“你放心,我不会让人动你分毫。”
他说罢了,梁家兵马便已倾巢而来,转瞬间,人海之中枪声迭起。
萧子窈颤声问道:“你早就认出他是我四哥?”
“嗯。”
“所以你是故意装作毫不知情,背地里却又将萧家余部统统放进庙会,为的就是要将他们一网打尽!”
“对。”
沈要漠然说道。
他只管交与她一把枪去。
“拿好。”
他一寸寸攥紧她的指尖,却不知那指尖沁红究竟是沾染了谁人的鲜血。
也许是方才那个无辜的孩子,也许是那被他一击毙命的陌路之徒。
又或许,是她自己恨得透骨。
沈要轻轻的将她推进一道暗巷。
“在这里等着。”
“你让我在等谁!?等你、还是等我四哥!?”
萧子窈撕心裂肺的叫道。
可他却不曾回答。
那厢,庙会终路,祭祖的亭台居高而临下,梁显世便在此处拭目以待。
只此夜宴,这一出瓮中捉鳖他实在满意得紧。
“沈要此人虽然难驯,但一旦将他收为了己用,当真是很有用处的!若他能够长长久久的定下心来,以后我这大帅当的便也乐得清闲了!”
梁延听罢父亲的喟叹,立刻便上前说道:“父亲尽管放心!这一回……他势必要站队了。”
萧子山幽然穿过一条冷巷。
他记得这条路,年少时,城中每逢佳节便要举办庙会,一路喧喧嚷嚷难跨山海,只这一条近道僻静又隐蔽,可以直通那祭祖的高台。
他隐约还记得,那年萧子窈方才及笄,正是艳若桃李的年纪,他这幺妹天生貌美,桃之夭夭自然引得桃花无数,是她嫌那路上吵闹方才寻得此路的。
当是时,一切如今,火树银花不夜天。
“四哥,若我有朝一日要嫁人了,到时候是你背我上轿子、还是爹爹背我上轿子?”
“虽然理应父亲来背,但四哥私心重,还是想自己亲自背你。”
“若是我嫁了个不好的婆家又该如何?”
“那四哥就把你接回家去,以后养你一辈子。”
“那可不行!若是四哥一辈子都光顾着养我,以后岂不是不能娶妻了?”
“那便不娶!旁的女子哪里能同我家子窈相提并论?你是四哥最宝贝的妹妹。”
信誓旦旦,终于成空。
他一瞬停下了脚步。
——沈要在后持枪而立。
“你是怎么追过来的?”
萧子山静静的回首,眼里无悲无喜,“是子窈告诉你这条路的吗?”
下弦月,灯花零落,燃起烈火熊熊,冷巷微有回响。
沈要摇一摇头。
“她什么都没说。”
他又笑,这次终于无限凄凉:“是吗?看来到底是我委屈了她。”
“你何止是委屈了她!”
沈要陡的举起枪来,“你以她为令大动干戈,难道就不怕刀枪无眼,她万一出了什么闪失!”
“她是萧家的女儿,本就应该有此志向。待我杀了梁显世,届时重整兵马救国救民,大功圆满了我自会下去陪她!”
哈、哈哈。
真可笑,他又见一个爱她却不护她的人。
原来萧子窈并非什么掌上明珠,却只是他一人的玫瑰罢了。
这样真好。
沈要兀的暗自想到。
可他还是问:“你凭什么替她做决定?”
萧子山冷然一笑:“你又凭什么?沈要,你可别忘了,我萧家到底为何沦落至此?”
他分明一针见血,谁知,沈要遽然一瞬癫狂。
“我凭什么?就凭我对她从一而终,所以这句话只有她可以问我!”
“你敢说你们萧家有谁在乎过她的想法吗!你们口口声声都说爱她,最后还不是一个个的都弃她而去!”
“只有我!只有我选择了她!你们的爱就是不管她的生死也要报国!就是不惜她今夜曝尸街头也要报国!”
他斥得烧红了眼睛,然后见萧子山轻声问道:“沈要,在你眼中,国重要、还是她重要?”
“这世上只有她问过我饿不饿或者疼不疼。”
沈要一字一句的说,“无她,无我。”
尘埃落定了。
他与萧子山双双举枪。
谁知,却是此时,暗处竟有人语。
“四哥……你方才说的话,都是真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