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不过,应过了她,他却还记得方才的那一问,便又说道:“萧子窈,你现在,根本就是一塌糊涂。”
一时之间,她竟难过得有些无动于衷。
夜来雨,晓来风,晚梦醒来,孤窗人静。
萧子窈蜷着身子,一探枕边尚有余温,便疑心沈要今日大曰不会去上职了。
她于是扶了床榻起身,片刻之后,又直觉屋子里有些闷,再一瞥,却见凭窗弄晴微雨,想是沈要关的窗子、免得她吹风受寒,到底还是心疼她更多。
偏她实在无心欢喜,所以恹恹的垂眸下去,只是那开窗的手却还未停,轻推一下,没响动,便又抬眼再推一下,这回应当用力了,可那窗子仍无寸动。
倏的,萧子窈竟隐隐的觉出些许异样来。
她一顿,旋即再顾不得旁的,趿了鞋子便要冲向门边。
谁知,只此一瞬,房门竟蓦然自开了。
她却见沈要默默端了粥水进来,面上没什么颜色。
萧子窈不由得凝眉。
“怎么把早饭端上来了?我梳洗好了自会下楼吃的,你不必担心我又不吃饭。”
她如此难得的好说话起来,然,沈要却仿佛置若罔闻似的,只回她一句:“没关系。以后我会把饭菜端上来。”
他简直顺从得有些过分。
萧子窈一下子揪紧了心神。
她实在太懂沈要,他非君子,装乖都是为了作恶,先有欲盖弥彰的手段,才有坦坦荡荡的施暴。
她于是脾气一陡,张口便是不依不饶的斥道:“我说我会自己下楼吃,不需要你假惺惺的多事!”
她故意捡着伤人的话头拈,偏偏沈要只管任她置气,连眼色都是静静的,直待她说罢了,方才淡淡的应道:“子窈,你以后都不必下楼了。”
萧子窈微滞一瞬:“你什么意思?”
沈要歪一歪头,然后望定了她去。
“字面意思。”
却见他从容矮下身来,姿态从俯视到平视,最后屈膝,仰视她,好温柔,仿佛对她言听计从似的。
只不过,待他开口之时,却是冷绝。
“从今天起,你不可以再离开这个房间了。”
到底是秋,月会圆天会凉,雨后更甚,想来这便是为何今晨郝姨煮了红枣羹的缘故罢?
恍惚间,萧子窈胡乱瞥见了沈要端来的那碗热粥,白汽暖洋洋的氤氲着,奈何她通身冷得厉害,只觉得心如刀绞。
她已然痛苦得发不出声音了。
见她不言,沈要便又道:“我在的时候会帮你打开窗户,你想要什么我都会带回来给你。别想着逃走,也别想着伤害自己。子窈,我有筹码,你赢不了我。”
他话音至此,萧子窈终于艰难的自喉间挤出一个名字:“夏一杰?”
谁知,沈要竟毫不留情的将她一军:“不止。”
她还有些挣扎,所以不死心的又问道:“……呆子,我已经答应你会听你的话了,为什么还要这样对我?”
“因为你太容易让我开心和伤心了。”
沈要一瞬打断她,“六小姐,我已经不是那个只要你下决心来骗我、我就只能乖乖上当的呆子了。”
他眼光分明好沉好静,眼底却仿佛有暗潮涌动。
“讨厌我、恨我、不想再见到我、后悔认识我……六小姐,这样的话,你每次都能轻易对我说出口,为了骗我,还会说出许多不像样的借口……为什么在我装好人的时候,你不老实点呢?”
是时,他却见萧子窈很为难的张了张嘴,无言无声之后又紧紧的闭上了,默了半晌方才再度开口,嗫嚅的、有心无力:“不是的,我……”
他隐隐听出她的委屈,却又觉得真正委屈的人应是自己。
所有人里,分明是他最好哄。
谁知,萧子窈却总将他晾在一旁。
真奇怪,他此生好像都挣扎在饥渴之中,幼时填不饱肚子,成人了又填不满心,多像一条流浪的野狗。
至于萧子窈,她既然温柔至此、平日里情愿将心思分与旁人去,想必一定也会同情同情他的罢?
她绝不能够、也无法以人的准则强求于他。
他始终不能明白,要想爱她,至少要学着做一个人。
可他到底还是小心翼翼的捧起萧子窈的脸来。
他一贯将她视若珍宝,见她落一滴泪都会不忍,于是这厢开口哄人,自然便是好声好气的了:“子窈,是不是心疼到想哭?”
他这话头来得莫名,饶是萧子窈也一时难分他心思的真假,更加现下她怎样言说都不好,只有颔首最好,最后便只得轻悄悄的点了点头。
谁知,她这般应下了,沈要却只是凉冰冰的嗯了一声。
“很疼是吗……可是,这次我也顾不了那么多了。”
果然,当他舍弃人的体温,她绝不会喜欢接下来的戏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