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姨叹道,“夫人哪里都好,就是这一点不好,总不注意自己的身子!我已将毛拖鞋和棉拖鞋找出来了,可夫人说嫌重,就是不肯穿!”
她一边说着,沈要便默默的听着,不动声色的,就连眼光也是淡淡的,实在看不出来什么名堂。
然后,他转身便走,只管往厅里去了。
是时,萧子窈正斜斜倚在那临窗的丝绒大椅中,披肩大氅红丝绒,紫貂的皮毛,无风却能随光荡出涟漪,又垂滑而下,终于旖旎成一条花路,那颜色肃杀又尊贵,偏偏其下却是一身芙蓉白的宽袍大袖,一双赤生生的、白色的脚连带着踝骨伏出,像一条翘尾的蛇,既是勾引、又是杀机。
沈要立刻眉心紧皱,只此一瞬,心下担忧便胜过了无数猜疑。
“六小姐。”
他于是巴巴的叫了一声,“你不冷吗。”
他根本没在问她,却是自顾自的走上前去,一把握住了她的腿。
“不冷啊。”
萧子窈说,又挣扎了一下,无果,索性顺水推舟,便踮起脚尖轻轻碾在他心口,道,“但是呢,如果你有心想问我冷不冷,那我就说冷好了。”
真过分。
沈要心想。
她分明是在拿乔。
偏他心猿意马又心怀鬼胎,此时此刻,最最容易上她的当。
“这是在奖励我吗?”
他问道,眼睛也一瞬不瞬的望定她去,仿佛狩猎的姿态,嘴唇却轻轻吻上她的脚背,那模样好不低贱,却又像是伪装,萧子窈于是举棋不定。
终于,话音至此,他已然眸光暗烈了。
“六小姐,之前说好的奖励,你都还没兑现呢。”
萧子窈顿觉不妙。
她于是立刻摊了摊手,故意轻描淡写的说道:“这可不能怪我,是你工作太忙了的原因,奖励以后再说吧。”
“——不行。”
沈要咬牙切齿的打断她,“不要以后再说,以后你会耍赖。所以,要么收利息,要么就现在。”
“你倒是学了不少歪门邪道的东西!”
“都是为了你学的。六小姐。”
他面不改色道,“你答应过我的。你说过的,只要我表现良好,你就会实现我的心愿。”
她到底还是奈他不得,便只好扶额叹道:“那你说说,你都有些什么心愿?”
沈要一面想着,眼光却倏尔落在案前的几枚小券上——那上面书着宝儿的名字,秀丽之外却又棱角分明的书法,一眼便知是萧子窈的手笔。
他于是问道:“这是什么?”
“——这是心愿券。”
萧子窈微微一笑,“这是郝姨请我代写的,她说宝儿最近上了教会学校,也不知怎么的,就学了些洋人老师的新思想,总喊着‘等价交换’。打个比方吧,就好比如果他写好一科作业,便可以持券向郝姨换一支麦芽糖……唔,好像也能换别的,比如说,在巷子里跑跑铁圈之类的?反正,心愿券一式三枚,持券便可以实现心愿,一旦券用完了,便要再做出新的成绩来把券换回来,以此往复。”
话毕,她便盈着笑眼瞧他,又说道:“你别看呢,这东西虽是小孩子的玩意,规矩倒是繁多。怎么着,这样盯着我,难道你也想要?”
她笑得当真好看,是分分明明的、心无一事的样子。
所以,她自然便不会想到,只此一瞬,沈要竟然开口应道:“嗯。我也想要。”
她于是一下子愣在了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