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我会从那个召唤法阵里面出来?】
【因为……】
【我是阿尔法瑞斯。】
【无论是你还是我,我们都是阿尔法瑞斯。】
“……”
康拉德眯起了他那双狭长的漆黑眼眸,面对这个回答,他甚至都不需要片刻的怀疑与思考,仅仅是通过面前之人接下来的动作,就能看出其中的荒唐可笑。
当蜘蛛女皇慢条斯理地说出这句回答的时候,她正不慌不忙地向后依靠,她的背部抵在椅子上,双脚则是踢下了那双由塑钢和精金打造的马靴,搭在了桌面上。
摩根在笑,那是一种过于明显与虚浮的假笑,丝毫没有掩饰她话语中的谎言:这一幕令午夜幽魂感到了不悦,毕竟,他可是抱着很认真的态度,问出了这个问题。
毕竟,他已经被那荒唐的一幕困扰了三四天了:他的兄弟,他的姐姐,他好不容易才承认与容忍其存在的血肉至亲,居然会从一个如此可怖与亵渎的召唤法阵中,缓慢地踱步而出,而且看起来没有丝毫的惊讶与慌乱。
想到这里,康拉德的眉头便皱了起来。
“你应该认真的思考与回答一下我的问题,摩根,你知道的,这并不是一句玩笑话:如果你刚才没有感受到我的严肃,那么你现在应该感受到了。”
“回答我:为什么,你会从那个法阵里面出来?”
【因为我被召唤了,近乎是强行的召唤:就这么简单。】
【倒不如说:你为什么会对这件事情如此在意呢,我亲爱的小寄生虫兄弟?】
蜘蛛女皇端起了桌面上由室女座刚刚泡好的阿萨姆红茶,这种风味浓郁、口感柔顺的茶品,在滴加了少许鲜乳之后,就成为了基因原体最为钟爱的一种奶茶,她仔细地品尝着佳酿,似乎对康拉德的问题没有多少的情绪。
而在一旁,室女座打量了一下桌案两侧的情况,便在蜘蛛女皇的默许之下,无声的退到了房间远处的角落中去,为两位基因原体留下了足够的谈话空间。
“你不应该用一个问题,来回答另一个问题,我的姐姐。”
康拉德的眉头依旧紧皱,他舔了舔自己的嘴唇,似乎在纠结于如何组织接下来的语言:辩论与阐述从来都不是午夜幽魂的强项。
于是,他沉默了好一会,直到摩根有条不紊地喝光了一壶茶,将所有的注意力转移过来,诺斯特拉莫人才再次开口,而这个时候,康拉德也已经从混乱中恢复,冷静了下来:这种快速冷静的能力,也是他在摩根身边耳濡目染的结果。
“摩根,你知道那个由无数的异形鲜血与灵魂所构造的,需要一整场战争来开启的仪式,是用来做什么的么?”
【不知道。】
康拉德前倾着身子。
“那是一个召唤仪式,一个用无数的死亡为祭品,从亚空间召唤那些强大的存在,甚至是唤醒那些所谓的神祇的仪式。”
“而你,从那里走出来了: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么?。”
在午夜幽魂的面孔上,极其难得的浮现出了几缕严肃,他一字一顿地说出了这些话语,并仔细地观察着面前的血亲:令康拉德感到失望的是,在听到了这些话语后,摩根却依旧没有丝毫的惊讶。
她只是看着午夜幽魂,安静地看着,让有些烦躁的诺斯特拉莫人感到了异样的宁静。
摩根轻笑了一声。
【我能理解你现在的情况,康拉德:这毕竟是你经历过的第一场如此惨烈的战争,而萦绕在这个星系里面的负能量与亚空间波涛,也会切实的干扰到你的思维,让你在某些问题上陷入了歧途。】
【现在,我们来捋一捋。】
蜘蛛女皇举起了一根手指。
【首先,我们都知道,那么冉丹大祭司的状态是多么的糟糕,它的仪式在后期简直是漏洞百出,要知道,在亚空间这里,哪怕是一个字母的疏漏,都会造成滔天的施法灾难,所以,它的那个召唤仪式出现问题,再正常不过了。】
【其次……】
#一声嗤笑#
【无论是你还是我,我们都知道,要唤醒一位神明的话,这种规模的战争与献祭是远远不够的:未来给你看到过真正的登神仪式,不是么?】
“!”
康拉德的眉头跳了跳,他从未向任何人说起过这些,虽然他一直恐惧于那至暗的未来,但是他心里也很清楚,在大远征的狂妄与光辉之下,不会有人相信来自于一个疯癫原体的危言耸听。
可摩根为什么会知道……
【别紧张,康拉德。】
第二军团用她的手指在半空中勾勒着随意的数字。
【未来,并不是一个完全神秘的存在,它就像是一条江河,我虽然不像你一样,能够看清每一条支流的去向,但是这条江河的主干会流向何方,却是一个可以推理出来的结果,虽然我看不到以后会发生什么,但是通过观察、总结与恰当的推理,我同样可以提前知晓一些不可避免的大事件。】
【就比如说,这场大远征是不可能平稳落地的,因为帝国现在的隐患是如此之多,因为我们在亚空间中的敌人是如此的强大,它们注定会在现实宇宙中掀起一场更大的战争,来击碎我们的基因之父所幻想的永恒和平。】
【而考虑到在大远征中,我们会消灭掉银河中的一切威胁,同时亚空间的力量也无法在现实宇宙中存在太久,那么,对于那些擅长蛊惑与堕落的邪神来说,最好的办法就是让帝国本身的军事力量发生分裂与内斗,用帝皇所打造的宝剑来刺穿他的帝国。】
【既然如此,那么在实际上掌握了巨大的军事力量,可以以一己之力撬动整个银河系的局势的基因原体们,不就是最好的蛊惑与堕落的对象么:银河如此之大,帝皇不可能把所有的原体放在身边。】
【也就是说,一场叛乱,一场由原体与阿斯塔特军团所掀起的叛乱,它会席卷整个银河,令大远征戛然而止,令昔日的兄弟与战友互相残杀:这几乎是无法避免的,除非我们的父亲真的完成了他的那个天方夜谭的计划。】
【从你脸上的表情我就可以看出来,康拉德:他失败了。】
蜘蛛女皇慢条斯理地吐出了那些惊人的话语,她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与惊慌,就像在讨论着对于某个不知名异形种族的绞杀一样,充斥着【此事平平无奇】的语调。
而在她的对面,午夜幽魂的瞳孔中闪过了几丝惊愕,但他也没有因为摩根的任何一句话语,而消散脸庞上的淡然:恰恰相反,伴随着摩根诉说着她的推理,康拉德那紧皱的眉头甚至舒缓了不少。
【我们甚至可以更进一步的推理下去:如果真的要威胁整个人类帝国,那么叛乱的一方,就必须拥有一个足够强悍的领袖,以团结起他们的力量,毕竟一盘散沙可是击倒不了帝国的。】
【所以,叛军的领袖首先需要是一名原体,还要具有强大的战斗力和卓越的指挥能力,同时,他最好与其他的原体与地方势力也具有良好的关系,如果可以的话,还要拥有帝皇的信任,因为这样的背叛才会让人愈加猝不及防。】
【人选并不多,不是么?】
“……”
来自于蜘蛛女皇的虎狼之词打在了康拉德的脸上,尽管这些话语中所含有的意思,会让任何一个基因原体登时暴起,要把摩根抓去向帝皇请罪,但是午夜幽魂却显得非常淡然:摩根所说的,不过是他早就看到的,那些注定会发生的可怕未来而已。
康拉德有些犹豫,他的面容在思考与惊愕中停留了片刻,随后就转变为了一种如释重负的叹息:当他再次微笑的时候,他的身影看起来要轻快不少。
独自背负着这些可怕的黑暗未来并非一件容易的事情,他甚至无法向任何人倾诉:因为所有人都会把这些预言看做是一个精神病人口中的风言风语,而他的某些喜欢上纲上线的兄弟,更是会对他的【妖言惑众】大动干戈。
康拉德早就看清了这一点。
而现在,一位和他勉强算得上亲近的血亲,能够与他分担一下未来的黑暗,共同背负起他们即将要面对的可怕命运:尽管只是其中的一点点,却也足以让现在的午夜幽魂感到由衷的满足了。
他甚至有心思去开玩笑。
“你的这些话语,似乎是在描述战帅这个职位?”
【谁又知道呢:但是我们都能看出战帅这一职位的弊端,甚至可以说是弊大于利,只是我们的父亲对此一往情深罢了:很多时候,他并不是一个理智的人。】
“……”
极其少见的,康拉德很是认同的点了点头,但紧接着,一抹狡黠的笑容,就从他的嘴角上悄悄的遛了出来。
“不过,话又说回来。”
“我的姐姐,你似乎也挺符合上述的这些条件,不是么?”
【……】
摩根眉头一挑,康拉德则是笑的更欢乐了。
“无论是灵能所带来的力量,还是远东边疆所拥有的战争潜力,都是不可小觑的,至于和其他兄弟的关系,看看庄森吧,你哪怕把对付庄森的精力分出来一半,我觉得你都能拉拢到不少人。”
“或者说……”
“你有没有兴趣,去竞选一下战帅?我觉得你的成功率不低。”
【如果那真的是竞选的话,我倒是会试一试,不过现在,还是让庄森去追那根被帝皇标注了荷鲁斯之名的骨头吧。】
摩根随意地揉捏着那些缺乏保养,以至于有些分叉的发丝,她漫不经心的拨开了这个话题,语气颇为懒散,就仿佛他们两个刚才只是在讨论一下下午茶的摆设,而不是诸如【战帅】与【叛乱】这种足以让人警钟长鸣的字眼。
而在她的对面,午夜幽魂则是眯起了他的双瞳,诺斯特拉莫人的面容难得地放松了些许,看起来释放一些心理压力对他的情绪有着极大的益处:康拉德也理所当然地忽略了刚才的话题,不过他并没有忘记自己此次前来的目的。
“你还没有说完呢,摩根。”
康拉德再次前倾着身子,他仔细地盯着蜘蛛女皇的面容,漆黑色的瞳孔中,写满了对于索求答案的坚定姿态。
“你还没有告诉我:为什么你会响应那个召唤仪式,又或者说,为什么,一个被用来召唤亚空间中的强大生物,甚至邪神的仪式,会与你有关联?”
“帝皇知道这一点么?”
他可太知道了。
阿瓦隆之主在心中沉默地吐槽了一句,但她没有说出来。
在她的心底,摩根已经想好了一整套的回答方案:刚才对于未来的坦言,既是为了调节一下康拉德的紧绷心态,也是为了拖延一点时间,来让她完善自己的回答。
伴随着那散去了虚假,显得异常诚恳的笑容,摩根开口了。
【康拉德,你还记得我们最开始讨论的事情么?】
“当然:阿尔法瑞斯。”
【你知道那是什么,对吧?】
午夜幽魂点了点头。
“我们那个也许回归,又也许没有回归的兄弟,一个精神分裂军团的领导者,无可救药的谜语人和狂妄自大,自认为什么都算到了,但又什么都没做。”
【就连你这种看破了黑暗未来的人物,也看不清他?】
摩根抚摸着下颚,而康拉德则是摊了摊手。
“你知道的,我是无法看到所有的未来的,我只能看到那些与我有关的,又或者非常重要的事情,而且它们往往表现得模糊、混乱、自相矛盾,还会受到很多外界因素的轮番打扰。”
“就比如说,在你身边时,我脑海中的未来就如同一汪暴雨中的水池一般,模糊不清,甚至能够被刻意地忽略掉,而且在最近的一段时间里,我发现有些未来已经呈现出完全不同的走向了:比如说,在我以前看到的未来里,我根本就不应该参加这场战争。”
【但是你依旧选择相信了未来告诉你的事情?】
午夜幽魂点了点头。
“它们既然已经发生了,那么就代表着它们是不可能被更改的,既然如此,最好的办法就是按照它们所预定的道路走下去:你给我讲过很多次灵族先知的故事。”
【……】
摩根点了点头,她的眉间皱起了一个小疙瘩,康拉德的话语让蜘蛛女皇发现了一个新的问题,她似乎有些忽略了预言对于她的兄弟的影响:在此之前,因为她的亚空间能力能够干扰到康拉德脑海中的预言,午夜幽魂待在她身边,也很少出现相对应的不适,这让摩根也下意识的忽略掉了这个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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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现在看来,她的诺斯特拉莫血亲对于他脑海中那些未来幻灯片的顺从态度,并不是什么值得提倡的好事,需要得到纠正:摩根记下了这一点,她把它写在了自己的内心备忘录上,这个备忘录只记载那些最重要的事情。
而现在,他们需要解决眼下的这些问题。
【康拉德,对于你口中,有关于阿尔法瑞斯的那些评价,我还是持肯定态度的。】
摩根笑了笑,她当然知道康拉德没说错:就在前不久,第二军团之主才从她的新血中,挑出了两个潜藏的九头蛇,并把他们晋升为了荣耀的食尸鬼群星边境哨兵。
【但是,如果我们从另一个角度来看的话:就像每一名基因原体都继承了帝皇的一部分一样,阿尔法瑞斯身上的那种不确定性,也象征着我们身上的某些未来。】
【毕竟,每一名基因原体都是帝皇的造物,我们在本质上没有更多的不同,只是在诸如性格和价值观之类的个人信息上差异巨大:也就是说,阿尔法瑞斯身上的这种不确定性和模糊性,在每一名基因原体身上都是存在的。】
【我们都肩负着多条道路,任何一个选择都会影响到我们最终会堕入的未来:阿尔法瑞斯只是在这个问题上极其神秘,所以非常的显眼而已。】
【举个例子来说:哪怕是以最低限度的可能性来推算,无论是你还是我,亦或是我们的每一位血亲兄弟,都有着至少九种未来,这还只是最小估计。】
【忠诚或忠诚的死亡,背叛或背叛的死亡,以及选择只在理论上存在的绝对中立:同时,在背叛的可能性里,还存在着五种不同的选项,构成了九条道路。】
【身为基因原体,我们是如此的强大与高贵,所以无论我们选择了哪条道路,都不会被拒绝,只看我们自己的决定。】
【而发生在你面前的,不过是我在选择自己的道路时,向着其中的一个可能性,前进了一步:虽然这一步极有可能是无法回头的。】
“……你是主动的?”
【被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