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神殿里,蓝白的光点飘散,尼尔森的躯体和残魄,终于不见。
沉浸在钦佩和哀绪里的千仞雪忽然感到一阵难抑的痛苦,身躯蜷起,面色变得苍白,汗珠颗颗滴落。
她觉得自己如坠冰窟,身体里流动的不再是温热的天使之血,而是某种冷酷的浮冰,在管道里流动穿行,仿佛要冻结一切。
光正想要做些什么,却依然被困着,继续虚弱倚靠在外,眼睁睁的看着她独自承受着不明的危机。
千仞雪在彻骨的寒冷里,隐隐地感到体内热力的蒸腾。
即使是深海万米的无光之水,也冻不僵发自内心的信念。
她知道,自己可以死,甚至早该死过;她更知道,自己活着,有着光荣的使命。
信念在时间面前脆弱么?在无比折磨的时间中脆弱么?
信念存在,身躯能够承载么?
她无暇考虑这些问题,只是紧紧咬着牙关,不让它颤抖;张开的洁白羽翼骄傲地耸立着,决绝地不愿妥协来包裹身体。
在呆滞中,回忆再一次袭来,仍是纯然的痛苦。
冷漠的分别。装扮成男子。二十年的幻灭。至亲的消逝。心脏的破碎。神位的灭裂。瞬息的母亲。
和一束若有若无的光芒。
……
“你没事么?”听见温柔的呼唤,光正又一次发现自己在仞雪的注视下醒来。
“没事。”他继续简洁地回答,重新站了起来。
那种不自在的束缚感消失了。而且他感受得到,仞雪的气息比以前更多了神圣的色彩,也更为丰沛壮健。
安下心来,他努力回忆着。当时他看着雪痛苦的样子,自己在无能为力的心焦中倚靠着,就这样渐渐失去了意识。
这其间留下的记忆……只有头疼。
持续至今的头疼。他知道这绝不是小事。
但仍然强颜欢笑:“你也没事吧?”
“当然。”千仞雪流露出了笑意。
“那是怎么一回事?”
千仞雪把寒冻与痛苦说了一番。
“最后,却是一股热力升腾;而我眼前,仿佛浮现着初代天使的样貌,在一阵温柔的喜悦中,仿佛自己也在高飞,然后醒来,发现海神殿变得比以前舒服得多……可你却躺倒在一旁。”
“很像是某种考验啊。”光正支着额头道。
“真的没事么?”千仞雪关切地问。
“嗯。”光正惨然一笑。
千仞雪皱着眉,总觉得这其中有着不详的气息。但仍是那种默契占了上风:埋在心内不愿说的,便也不去追问。
虽然不够热忱,但也是一种信任。而他们两个的性格,都早已习惯了保留些什么。
“如果说是考验的话……”千仞雪缓缓尝试着凝聚着她久已生疏的第十环。
即使在此之前,她已经在其他方式里,获取了不逊色的力量。但这个一百级后的魂环,仍然有着不言而喻的象征意义。
一股熟悉而陌生的感觉涌上心间,流遍全身。
就仿佛当初成神后使用这最后魂环的感觉,但又少了点什么。
须臾,她便反应过来。少的是那份庄严正式之感,代之以一股顺畅适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