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天像泼墨一般浓厚。
屋塔房的铁皮被汉江的风吹得凌乱，发出烦人的噪音。
每到深夜，贫民窟就会断水断电，屋内漆黑一片，只有黑暗中的一点在幽幽发光。
李让仁看着手中几乎燃到指尖的香烟，那被叠得高高的烟灰如同一座塔，散发着难闻的气味。
“没想到你还会抽烟。”
这包还没抽过的烟是从抽屉里发现的，粗糙到起毛的边缘，依稀可见几道折痕，看样子实在拮据，就连平时的消遣也廉价得可怕。
可惜李让仁不会抽烟，就连手法都太过于生疏，还没等举起那好不容易造就的塔，轻轻一抖，烟灰就散了一地。
随意地拍了拍，那本来消散差不多的烟味又裹挟而来，让李让仁不免咳嗽两声。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会独自点燃一根烟，或许看着那徐徐升起的细烟，会让人不自觉融入到角色中吧。
每天早起和上班族一样，赶地铁，按时打卡上班下班，这样规律的正常人生活好像一直是他所向往的。
可当他把视线转移到那所剩无几的烟头时，又不免自嘲的笑了笑，好像一下从梦中惊醒。
即使再怎么靠近，也像那燃尽的烟灰一般，始终和指尖隔着一条短短的滤嘴。
在他那冠冕堂皇的誓言后，他又干了什么？
威胁？恐吓？打人？
生活的轨迹好像并没有朝着他设想的阳光大道一路前行，反倒是遵循着那所谓的本能，把一切都搞得一团糟。
手伸进口袋，摸出那手感不太好的破旧手机，屏幕亮起，幽幽灯光打在李让仁脸上。
看着手机里凌乱一片的照片，那一张张定格的照片好似幻灯片一般，把金多贤压抑不住的涕泪再次重现，李让仁机械地一张张看过去，又一张张倒回来。
或许李让仁一开始确实想要和金多贤好好聊一聊，可他一开始就错了，用不正常的手段换不来正常的结果。
既然无法规劝，那干脆就用威胁来作为最可靠的保险。
艺人最在意的就是自己的名声，金多贤也不例外，只要将她的耻辱完全保存在手机里，照片和视频存在一秒，她就不敢轻举妄动一刻。
又随意地浏览了一遍，李让仁从中挑选出最能展现金多贤惨状的照片外加上视频发送了过去。
聊天框上很快显示了已读，但是正在输入的字样却迟迟未出现，然后，对面就发过来了一条长达六十秒的语言。
李让仁一笑，轻轻一点，把那条聊天记录删除。
反正里面的内容他早就听过，无非就是把在病房里骂过的再骂上几个来回，属实无趣。
只是想起在纯白病房里的那一幕，李让仁伸向金多贤的那双罪恶之手，也仿佛是一只撕破自己虚伪面具的手。
可能真的就像是金多贤在抽泣时候骂向他的那一句话一样：
“本来以为你是个好人，没想到你却是一个人渣。”
在那一瞬间，身处在这座屋塔房中，听着铁片刮蹭的声音，他仿佛听见了哀鸣，心中的愧疚稍纵即逝。
李让仁站起身来，看着窗外一片繁华夜色，和他好像不止隔了几公里，而是有一道不可逾越的高墙，让人望而生畏。
突然，他好像是想起了什么，手指又在屏幕上轻点了几下，进入了一个熟悉的界面。看着在缓慢网速下加载出来的照片，李让仁眉头紧锁，忍不住啧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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