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刘渊此言,刘协面上终于有了点反应,声音低沉:“何意?”
“来人,伺候天子起驾!”
……
立秋节气已过,关中大地田亩中熟了的黍粟,已经尽数被收割,虽然量不是很多。对刘渊与关中百姓来说,也是多了一笔粮草进账。秋季,丰收季节,本该硕果累累,粮仓满库,于方拿下关中的夏国而言,却没有秋收的喜悦。
秋季将过,冬天不会远了。缺粮的冬日,有多难熬,刘渊可是深有体会。这也是他与袁绍交易,不要其他,只需粮食的缘故。
再次东出长安,刘渊给刘协安排了一辆不差的车驾,双马并辔。真的出了长安,车驾之上,董贵人有些喜色地把着刘协手臂:“陛下,刘渊是真要将我们送到冀州了,陛下可脱胡夏牢笼,自由了!”
关中道路年久失修,纵使在驰道之上,行车依旧颠簸得很。刘协眼神有些迷离,不似董贵人那般兴奋,心里暗叹:从长安至邺城,不是从一个牢笼到另一个囚室?袁绍,是忠臣?
不过就算落入袁绍手中,却也该比在胡酋的欺辱下苟且偷生好过得多,而有些想法,在袁绍那儿也好行事些。
纵使心里没有那么兴奋,但见着贵人开心的娇颜,还是难得地垒起笑容道:“袁氏四世忠良,到邺城,就安全了……”
刘协车驾后,便是随行汉臣们,算上家小,足有数百人。他们可没有刘协的待遇,只能靠着双腿在夏卒押送下行路。对养尊处优的他们来说,太过辛苦。
有人难熬,想要止步,看押的夏卒鞭子就无情落下,不管是男是女,是何身份。
周边的夏军士卒足有千人,领头的,是刘珝。与袁绍交接的事,刘渊交给了他,他只需将刘协并汉臣完整地运到井陉,再输送粮食回关中。虽然简单,他也要尽力将事情办好,一直带人在各处巡视,催促队伍行进。
“珝弟,这些汉臣啊,动作太慢了!真不知大王为何要费这力气将他们的家小一并送到井陉交易,还白送!”兰晖主动请命跟着刘珝,此时有些抱怨道。
“父王自有计较,晖兄还是别抱怨了,好好驱策这些人,加快速度吧!”刘珝策马领着亲兵,立在队伍之外,见着龟速向东行进的队伍,淡淡道。
“诺!”兰晖执缰一礼,挥手对一队人道:“跟我来!”他是看到有一家十数人吊在后边,走起路来,不是很“尽力”的样子。
刘珝摇了摇头,望着靠前的刘协车驾,两眼一眯,驱着骏马,便朝前奔去。
“天子,没什么异动吧!”刘珝冷声问看守在四周的夏卒道。
“回王子,汉帝老实地很,并无异动!”
想了想,刘珝干脆下马,敏捷地从后登上御驾。
看了刘协与董贵人一眼,刘协见状将董氏护在身后。面对刘珝,刘协没有一点畏惧,眼中厉色Y遁,盯着他。
“不必担心,我对你的贵人,没有兴趣!”刘珝微微一笑。
刘协冷笑一下,不作声。
“恭喜陛下了!到了邺城,在袁绍这等忠臣护卫支持下,中兴大汉,不在话下啊!”见刘协反应平淡,刘珝带着点嘲讽道。
“说吧!”刘协声音似乎有些沙哑:“上驾何意?”
“我只想告诉陛下,我带人将你们完好地送到井陉,交给袁军。希望你老实点,这样你好,我也不麻烦,如何?”刘珝声音终于冷了下来。
刘协闻言,嘴皮抽动一下,似有不屑。刘珝对刘协这副态度,有些不爽,他宁愿见着刘协在他面前歇斯底里、怒不可遏。
轻哼一声,刘珝掀开窗帘,指着外边艰难前行的汉臣道:“他们皆是陛下仅剩的忠贞之士,同处困顿,如今陛下安心地待在舒适的车驾内,而令他们徒步而行,陛下于心何忍?”
闻言,刘协没有一丝迟缓,当即与董贵人下车,加入徒步大军之中。对刘协下车,几名汉臣都有些惊讶。
刘协环视一圈,高声道:“大汉沉沦,还有诸卿尽忠相随,朕与诸君,同甘共苦!”
刘协语气没有多少激动,但听在董承等汉臣耳中,却令其感动不已。陛下虽然年幼,却有人君之象,大汉有此君王,纵使艰难,必有起复的希望。
“请陛下上御驾!”董承带头跪倒。面前跪倒一片,刘协两眼稍微一红,并不接言,上前拿起董承的身上的一包裹,挎在肩上,与董贵人相依着朝东。
刘珝下车,见着刘协的表演,脸色并不好看。父王放这汉天子,是否做错了。面上Y沉了一会儿,又露出一个轻松的笑容。汉帝若此,到了冀州,该头疼的是袁绍了吧。
……
耗费了整整一个月的时间,刘珝一行人方才到井陉,这一路来,实在辛苦,尤其是崎岖难行的太行山路。在守将杨凤的接应下入得关城,暂歇。
袁绍这边,闻刘渊派王子刘珝这十几少年前来交接,为不落下乘,袁绍亦派袁尚与逢纪带着粮食北上。
井陉关下,没有出什么岔子,两方也没有过多的动作,一面小心谨慎,一面快速交换。十万斛粮食,数量当真不小,刘珝是亲自带人一车一车查验接收,方才入关。至于天子与诸大臣,直接交给了袁尚。
“袁绍这个儿子,看起来也不简单啊!”想起与袁尚的交接过程,刘珝有些感叹。
沉吟一会儿,刘珝对恭候在身旁的杨凤道:“杨将军,我这便押送粮食回长安了,井陉守备,还望将军费心了!”
“这是卑职职责,请王子殿下放心!”杨凤恭敬道:“殿下,不再于关内休息几日,再行动身吗?”
刘珝抬头望天,低声道:“不了,冬日将至,若到天寒地冻,道路难行,必误了时间。关中缺粮,父王正焦头烂额,我要尽早回长安交令!”
离开井陉,终于脱得胡夏囚笼,见着周边护卫着的袁军士卒,一干汉臣都是喜不自禁。思及这些时日以来的苦难,都忍不住落下泪来。
袁尚余光扫视那干哭天抢地的朝臣,俊脸上有些不愉,对身旁的逢纪低声道:“元图先生,父亲只要天子,刘渊还是将这诸多朝臣送来。邺城那边,只怕不好交待啊!”
逢纪也摇了摇头:“哎,事已至此,总不能弃之不顾吧!还是回邺城,听主公安排吧!”
袁尚点点头,忍不住瞥向御驾,那里,刘协默默地坐于其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