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破丹水楚军最后的封锁,刘珩带着仅存的三百余残骑,沿着丹水向西北,靠近武关。漫漫丹水道,路长且狭,不过对这数百夏军来说,已经看到了生的希望。
六千精骑东寇,到如今只剩下这数百人,马瘦人乏,还有不少人丢失了马匹,靠着双腿跟着撤军至此。
在荆州,是有一段好日子的,东袭西寇,楚国上下不能挡。其后西归,一时不察,三渡淯水,就在第三渡,被徐庶谋划,在新野被淹了一次,半渡而击。也就是水位不高,水流不急,否则刘珩也难幸免。
刘备心愿达成,真从刘珩手中缴获了数百匹战马,虽然看起来营养不良的,但养养,在荆楚,足以凭之打造一支铁骑。
事后刘珩回味,只觉自己干了蠢事,想太多,多此一举。直接渡河,没那么多事。从淯水西进,玩命突破刘备大军的围剿,在这天下复归宁静之时,方才摆脱。
“楚军,还跟着吗?”刘珩声音干涩,闻刘瑰道。
“回殿下,楚军已经跟不上了,刘备已经收兵了。还穷追不舍的,是张允那厮,估计是想捡便宜!”刘瑰不屑道,在荆襄待了这么久,对楚军将校也有所了解。
“张允!”刘珩冷眸微张,不以为意吩咐道:“武关不远了,让将士们放慢速度,节省点体力!”
“殿下,前面有动静!”在前探路的杨秋有些紧张地回来,向刘珩禀道。生死线上挣扎了这么久,神经都是一直紧绷着的,稍有动静,反应就大。
“不要慌!都到这里了,应当是武关接应之军!”刘珩稍加安抚,冷静道:“命斥候探查清楚!”
在之前,可有楚军冒充武关接应军队谋算刘珩的遭遇,吃了不小的亏。
大军止进,等了一会儿,斥候满脸激动来报:“殿下,是武关守军!”
闻讯之下,刘珩也算松了一口气,轻踹马腹部:“走!”
不足半个时辰,在武关前不到五十里的地方,双方相遇了。奉命来迎的是将军李乐,带了千余士卒。在山道前,看着刘珩统率着的这数百残军,一个个似难民一般,衣衫褴褛,伤痕累累,血污一片。不少人还赤着脚,在这初春时节,气温可不高。
刘珩挺着胸膛,高坐马上,严肃地望着来迎的夏卒。他比起那些士卒好不到哪儿去,已无完整的甲胄,只在身上简单披着些零散的甲片。
心中有所触动,能想象地出刘珩这支军马经历了怎样的艰苦磨难。
“末将李乐,恭迎陈王殿下!”李乐上前,直接单膝下跪,高声道。
“恭迎陈王殿下!”在其身后的士卒也随之下跪,齐声道。
刘珩的表现,夏国内部但有所闻着,都有感叹。就此次,在军中,他是收获了不小的军心。
“免礼!”刘珩对李乐等人一挥手,随即转身对身后一干士卒颇为动情道:“将士们,我们回家了!”
武关下,得到消息,接到了刘珩,暂时守备关隘的刘仇亲自带人迎了出来。此次是阖关上下数千军士,列阵欢迎。
“卫王叔!”刘珩在梁习的搀扶下,下马,上前,拱手道。
“辛苦了!”刘仇上前拍拍他的肩膀,打量着胡茬丛丛的刘珩,露出了笑意:“走,入关,孤王为你接风洗尘。陛下得知你平安归来,必定欣喜!”
众目睽睽之下,刘仇携手刘珩入关,走了些路,便发现有些不对。
“怎么回事?”看刘珩一瘸一拐的,刘仇皱眉问道。
指着右腿,刘珩苦笑一声:“在淯水挫败,被楚卒砍了一刀,忙于奔命,缺医少药,尚未恢复。”
“来人,传医正!”刘仇当即发下令去。
在关城之内的守将府内,稍加清晰,换上一身干净的衣服,躺在柔软的榻上,刘珩是有好久没有这么舒服地享受过了,只想沉沉睡去。只是军中的老医正帮他处理着伤口,揭开包扎的白布,已与R长在了一起,有流脓的迹象。
伤明显比想象中的要严重地多,切除烂R的过程,更令刘珩大汗淋漓,几度怒嚎,差点昏死过去。一直到处理完毕,重新上好药,关切着的人方松了口气。
“如何?”刘仇看了眼躺榻上,虚弱无比的刘珩。
“陈王殿下伤势已经稳定下来,只是......只是......”医正有些犹豫。
“只是什么!”刘珩这个时候轻声问道。
“殿下伤到了骨头,又未得到及时治疗,行军奔波无度,染疮毒。经小人处理,暂时无碍了,但恐有反复。且恢复之后,怕殿下行路会有些不协调。”医正低声道。
“你说什么?”刘仇冷声问道,虎目一瞪,吓得医正深埋下头。
“你的意思是,孤可能瘸了?”刘珩卖力地撑起身体,望着他。
“只要好生修养,亦有恢复的机会!”医正不敢直视刘珩,回道。
“你老实告诉孤,完全恢复的机会有多大,孤要听实话!”刘珩死死地盯着医正。
医正默然。
“你退下吧!”良久,刘珩淡淡吩咐道,颓然地倒在榻上。
“元横!”刘仇表情也有些凝重,轻声唤了一下刘珩。
看了刘仇一眼,刘珩轻摇两下头:“皇叔,孤很累,想好好睡一觉!”
“好好养伤,定有恢复的机会!”叹了口气,刘仇也不知再说什么了,转身离去。
“你们也退下!”
刘瑰、梁兴、杨秋等刘珩的亲信将校互相望了望,担忧地看了看刘珩,恭敬一礼,退出房去。
以六千军扰魏楚,转战千里,杀敌伤敌军民无数,刘珩以皇子之尊,甘冒风险,几经生死,做到这一步,很不容易。
表情上很是怅惘,前一刻他还有些窃喜,以此次之功,在刘渊心中的地位定会提升不小,在夏**方亦好生收割了一波军心。但是,若真瘸了,残了,这代价对刘珩来说,就太大了。
听那医正的语气,刘珩清楚自己恢复完好的可能不大了,但他依旧有点期盼。若将来身背一个“瘸子亲王”的称号,这是刘珩怎么都难以接受的。
各种情绪涌上心头,积累数月的疲惫似潮水般涌来,刘珩闭上眼睛,沉沉睡去。只望醒来之时,他完好无损。
......
宣室之中,刘渊召集中枢重臣,商议着上计诸事。
“陛下,陈王殿下回京了!”有通事舍人兰辙进殿禀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