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弘义城出来时得了确切消息,洪范于云岚一战突破到先天境界,还拿命冲了回风云顶。”
他说着饮了杯黄酒,又补上一句。
“据说淮阳王是被洪范从风云顶上擒下,关在大殿里活活烧死的。”
听到这番残酷图景,陆银波咬了咬唇,沈铁心则抖了右手。
自她筷间,一个晶莹虾仁掉进红汤碗里,在白绸裙上溅了一片血渍。
“世妹这是生气了?”
祝乐山见沈铁心脸色煞白、额上沁汗,赶忙问道。
“我听说自去年四月事后,世妹这一年来再没办过三日宴。”
“要不要为兄替你动手,出了这口恶气?”
沈铁心没有马上接话。
她定定看着绯红色汤汁渗透外衫,在灯火下失去光泽,复显出织物的纹理,才反问道:“听你方才话语,不是很看重他?”
这个他显然指洪范。
“寒门出身的在榜天骄必然能力出众,按说有资格与我结交共饮。”
祝乐山振袖笑道。
“但若能开世妹心颜,为兄小小得罪一下他,想来也没什么关碍。”
沈铁心闻言,瞧他一眼。
她虽觉得祝乐山口气太狂,却知道他不算说大话。
弘义祝家有天人驻世,是凉州内仅有的能与沈家匹敌的大世家,而且其经营的铜云山庄近乎垄断凉州的金属冶炼与锻造产业,生意做得比沈家更大。
此外,弘义城不比西京的一省之会、政治中枢,唯祝家一枝独秀,是故祝家人行事风格越发唯我独尊。
不过能力与意愿终究是两码事。
祝乐山是祝家嫡次子,武道也算出众,这几年渐渐揽权,正与嫡兄互别苗头。
他此时主动为自己出头,醉翁之意不问可知。
不过沈铁心素来傲慢,既对他毫无感觉,便不愿受其帮助。
“终究是我私事,不劳烦世兄。”
她敷衍道。
祝乐山被拒倒也不恼。
他向来知道沈铁心对自己无意,但以他们这些人的身份家世,感情与婚嫁乃是两回事,互相都只是众多选择之一。
未久,花吟们依次登台,表演相比去年各有巧思,难说高下。
可不知为何,沈铁心看着心头烦躁。
“歌舞无趣,亦无殊色,不如早归。”
至第三人清颜登台时,她突地开口离席。
祝乐山闻言,很是花了些力气才从清颜精致的面容中抽离,起身要送。
“世妹,为兄之前的话不是客套;若你愿意,为兄随时去寻赤沙晦气。”
他信誓旦旦道。
沈铁心点头,出了隔间,陆银波跟在其后。
格栅木门推回,舞乐声刹那黯淡。
长廊无人。
沈铁心拢着手步行,心头浮起洪范弑杀淮阳王的消息,眼前便又现出洪范拔剑时仿佛刺穿自己的那道光芒。
好半晌她才缓下心跳,再想到祝乐山刚才自信松弛的笑容,只觉得不知所谓。
栖霞居外。
半月高悬,沈家的马车提前在等。
拉车的两匹黑马站在黑夜里,缎面般的细密绒毛反射着湿漉的银光。
沈铁心与陆银波先后上车。
车帘放下,马车很快出了人流拥挤的望江巷。
“表姐,这次过来,姑姑让我给你带好。”
陆银波突然说道。
气氛微冷。
“母亲整日就知道闭关,哪会记得?是你自作主张吧?”
沈铁心笑道。
陆银波也不回嘴。
暑气灼热,车厢温度高了。
沈铁心渐觉气闷,瞥见贯通修为的表妹安之若素,对武道的厌恶之情又浮上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