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张裹着烟转身牵马:“懒得听你吹,上坡搬包谷去了。”
“欸——你看,没有婆娘发话,坐下来一会儿都不敢哈。”
忠传笑,也跟着老张一道上坡去了。
潘老头起身也要预备走了,却是进屋端了盅茶,又坐了回来:“你看你屋里,你屋里就是胆子小了点,她要是胆子再大一点,他敢吼你你就提棍子把他撵出去,你看他还敢耀武扬威?拿个几天不给他饭吃我看他还有力气叫唤!”
王二一撇嘴:“妇女当家,房倒屋塌,你有那碗软饭吃,我可站得硬气!”
潘老头:“你站得怎么不硬气呢!你那是皇帝的身子太监的命,我看朱慧芬三两天不在家你就要歇气,你衣服你自己洗的啊?你饭你自己做的啊?你儿女还是你自己肚皮里钻出来的?”
因这话,再说三两句王二夫妇就让他气跑了——他堂客朱慧芬倒不是被气跑的,王二仰着脖子走在前面,亦步亦趋跟在后面的朱慧芬还痴痴的回头望着黎书慧和潘老头笑,两个离去的背影看着好笑又好气。
潘老头追着两人到坝子边上去:“按我说的来哈,要翻身当家做主人呐!”
王二的步子走得更快了,朱慧芬腿短个儿矮,身上又背了一个装满猪肉和水果的背篓,几乎要小跑起来才能赶得上。
“你才是闲着了没有事干!”黎书慧忍不住笑:“回屋了打起来我看你去拉架嘛!”
“嘿!就是要让她打起来才好看呢!”他过来坐下十分满足的喝着茶:“给吴秀珍也做个榜样,免得平时石坝那边不清净,一会儿李毛儿屋里搞不抻头,一会儿她屋里又搞不清净,整天在屋里跟个人堂客指手画脚,不丢人啊?在外面该他歪的时候他还夹着尾巴不敢做声呢!你看朱慧芬,说句话一味细声细气偷偷摸摸的,不晓得的还以为她做贼呢,耳朵不好的人还要凑近了才能听到她说的,还搞得好像人家都跟她多亲近似的要贴着耳朵说话呢!”
黎书慧望他一眼,心里只笑卢定芳,巴不得她就在边上,也能好好看看他这在她面前嬉皮笑脸装怂认栽外的神气活现颐指气使模样。
又想,王二也确实就敢在朱慧芬面前才这样威风八面,倒真一物降一物,不过朱慧芬的命好些,王二还不到李毛儿那般程度,她也没有一个李国珍那样的大姑姐。
潘老头走时忽然想起另一件事来,问黎书慧道:“好像有几天没有看到王黑娃了,他到你们下面来没有?”
他这样一问,黎书慧也惊觉是好几天没看到他了,这一阵屋里忙着掰包谷,赵盈天天夜里闹,信好也一直阴阳怪气的,哪里还有别的心思关心那个游魂。
老头拿了茶杯和扇子晃晃悠悠往石包边上的小路去,嘴里依然念叨不停:“黎祥琴也说是有好几天没在屋里进出了,那这孩子跑哪里去了。”
恐怕是黎祥琴把他打疼了跑了?可他身无分文又只是个十二三岁的屁大孩子,他能跑到哪儿去。
由于下雨,山里的包谷陆续掰了大半个月才终于搬完,白天三辈人在坡上掰,黎书慧在屋里晒,晚上再一家人一起剥,幸而门口地坝宽晒得多,也幸好下雨只下下午到傍晚那一阵。饶是如此几天下来黎书慧的身体也慢慢开始吃不消了,又再熬夜,眼睛比以前更模糊的狠些,便每天早上晒的时候由忠传帮她担出来,她只负责打散,扒开,分晒匀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