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听到后面有脚步声,稍稍回过头去,潘宏也同他一起回过头去,王黑娃就在不远的后面,他又恢复了那副无所事事无所谓的样子,他在路上慢慢悠悠的晃荡着。他似乎感到了前面的注视,抬头与两人对视,咧嘴一笑,仿佛什么也没发生过,仿佛他的脸天生就是这样,而不是因为挨了打,不是因为脸上的泥干了,令得他的表情也僵硬了。
男人们已经在桌上吃酒了,罗昭全也被老张推到了饭桌上,这时候他倒忽然客套大方了,与众人言谈也极有礼数的样子,信好潘宏信有三个孩子端着碗在外面大石包上的树荫下,一面吃饭,一面望下面太阳下顶着草帽刨谷草的忠传,王黑娃倒在母猪圈出来的机器房边上,他的两条腿晃荡着,像一个无拘无束的人暂借地方休憩一阵,又像一只无家可归的流浪狗等待有人来解救。
一回来他就已经将屋里所有地方都找过了,没有发现他的背篓和刀,可他还是坚信,就是那屋里其中的谁给他背回来藏起来了,不要到背篓和刀他是不会离开的,老张吼他进去吃饭他也不,光那样躺着,像只咸鱼一样在太阳底下晒着。信好刚刚都将捡满了饭菜的碗推他手里了,他却说什么也不肯接受,一靠近,他又马上笑嘻嘻的弹跳开了。
忠传的谷草刨到他脚下来,又哄他:“太阳不晒吗?进去吃饭,快点,去端个碗来跟信好一起到石包上去吃,那儿又凉快,这里太阳抵着晒等哈儿晒晕了你都不晓得啷个回事,快点,进去吧,吃点饭再来找,你那个烂背篓莫非哪个还要你的啊?等哈儿吃了饭在我这里背个背篓去,你不把牛草背回去你婆婆不打你?背篓一会儿我来给你找,先吃了饭再说,去吧。”
可任忠传如何劝说哄骗,他仿佛地痞无赖在那儿扎了根一般:“我不管,我晓得是你们拿的,背篓拿出来我就走,要不然我就在这儿躺一辈子不起来了。”
“你格老子也是......”只好由着他,又继续往别处刨去。
过一会儿潘老头也来了,可他还是那个话,任尔东西南北风。
信好在石包上看到王正书牵着自家的马下来了,他小声喊下面的黑娃:“你爷爷来了。”
黑娃翻个身,不屑道:“我听你吹!”
潘宏也看到了,敲着碗筷:“还不快点跑。”
黑娃连开腔都嫌浪费口水了。
石包上的人只好干瞪眼望着了,一面望着渐渐走拢的人,一面望着下面癞皮狗一样的黑娃。
马蹄声终于近了,近到王黑娃的耳边来,莫非真的来了,他疑惑了一下,睁眼稍稍偏头望了望,王正书牵着马由母猪圈绕过来,见着他,板脸道:“你在这里整啷个。”
“......”他慢慢从地上翻身爬起来,慢慢往坝子退到宽阔处,他的手不自觉背到后面去,眼睛一眨不眨的望着他,似有些害怕,又好像有些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