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书慧从前生病,钱一直由老张负责,也算由忠传负责,这些年住一起,基本不分你我,钱给到老张就算给忠传了,忠传给出去了,也算老张一同给了,至于其他三个孩子,仔细算起来,虽已成家立业长到如今的年纪,但实际真没有往家里回报过什么。
于是忠信的钱一交,老张却真正开始焦虑起来了,简直坐立不安,哪怕不能抽,裹好了装在烟筒里的烟还是反反复复含在嘴里咂吧,他跟忠传道:“当时就应该在石岩看的,非要走这些大医院来,哪个医院不是看呢!进来一沾到就是起码上万数的钱,哪个拿得起啊?净敲人!”
他在走廊里不停的走来走去,忠传靠墙而立,沉默不语,听他不停念叨:“硬是屁事多,一哈儿这里痛一哈儿那里痛,净生些怪病,医生的话就信真了,癌症,癌症他动个手术就医好了?嘴上说起吓人,真正是癌症随你啷个方儿根本医不好,恁多人癌症都医不好就她直肠癌这样就医好了?想些怪病来敲钱!”
“啷个东西个病房一个晚上要七百多啊?手术都做完了还要观察,观察啷个东西观察,啷个情况他医生动的手术他心头不晓得吗?”
可随他嘴上如何埋怨,心头还是清楚的,这几千块钱就算不能救黎书慧的命,但至少能救大家吊着的心,这就值得了,够了,他说说,只是实在太心疼钱,心疼忠信。忠信是他的崽,他晓得,哪怕他穷的一分钱没有,家里有事找他,就是割肉卖血,他还是会想办法给你弄出钱来。
再打他骂他怪他不成气候,心底还是最疼他,最晓得他的不容易。
果不其然,还不到四点半卢定芳匆匆忙忙到医院来找忠信:“明先打好几个电话来了,肯定屋里有啷个事,你转去看哈,这里二娘她手术做完了应该没啷个大事了,二爷忠传也在这里呢,有啷个事刘达潘迅他们也要帮忙的,你搞快点回去。”
忠信仍坐在椅子上:“没得事,我暗点儿回去,潘运他们回去了?”
卢定芳道:“回去了,两口子都像娃儿性格一样,将将还你不理我我不理你,马上挨到一堆又像粘的胶水一样脚跟脚的撵路了,硬是,气也不是笑也不是。”
老张道:“转去就好,转去就好,以后好好的搞。”
“我随他,他随便啷个搞,我管不住,我也不管了,随着他。”她又催促听龙门阵的忠信:“快点转去嘛,快点转去,万一屋里硬是有啷个事呢,她一个妇女在屋里啷个得活呢,去,我来这里守着,我在这里照着。”
忠信犹豫了一会儿,看着站老张边上的忠传:“那我先转去,有啷个事跟我打电话。”
“要得,你转去嘛。”忠传担忧道。
“那我走了,你跟刘达潘迅他们说一声多麻烦他们哈儿,多费点儿心。”他又跟卢定芳打招呼,也瞟一眼父亲:“走了。”
老张望他时已经只剩下一个背影了,他笑了笑,又将烟筒拿起来含在嘴里,望着那背影道:“路上慢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