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头就骂:“龟儿哈戳戳,脑壳不转精。”
潘天发瞪一双凹下去的大眼睛:“他是脑壳转精现在还有你?”
“所以骂他脑壳不转精噻。”老头说完,十分疲惫的叹口气,又望了望周边商铺和下面马路,一指顶下方黄角树下的米粉店,推潘天发道:“走走走吃米粉,身上分钱没有,本来说喝个水就算了,啧,你非要请我吃碗米粉嘛我就将就一哈,走了走了。”
“嘿,你还不自觉欸。”
“啷个嘛,你们有儿有女有钱有势,请我吃碗米粉都不行唛?恁大几个做生意的,张建林屋里还有个大学生,欺负我没得人是不是嘛......”眼镜从后面看,滑稽的潘天发完全是被老头胁迫着去的,搞不清两个人一路吵吵骂骂,究竟是什么关系。
临天黑潘天发才从石岩转来,卢定芳也将从张家进屋,两人碰面,堂客不免又要奚落他几句:“转来整啷个嘛?那石岩恁大几条街睡不了你吗?”
潘天发先嘿嘿乐两声,而后又一脸苦瓜的跟着她转到灶房来,望她舀水烧火,十分难过道:“在喊过几天一哈都公社小学去开会欸......”
“开啷个会嘛?开你的批斗会吗?”
“......开上石坝河底下的批斗会。”他叹口气,埋着头在一旁的小板凳上坐下来:“说是封乃幺在石岩土地复垦办被抓到了,谈封乃幺,说是在小学搞个巡回法庭庭审欸,喊一哈都去听讲......吴秀珍跟三姑娘马上也要开庭了。”
“......哪个说的嘛?张席文跟你说的吗?”卢定芳这便也正色起来,半晌,望着他问:“那俩娘母又啷个说嘛?”
“暂时还不晓得。”潘天发摇摇头:“今朝在街上碰到田景康,他谈的,谈他来审封家几弟兄......他这哈儿在三江法院当院长。”
他有些说不下去,不晓得该怎么说,心头既悲悯吴秀珍母女的不幸,又怨怪封乃幺的冲动和鲁莽,但同样,为他们的不幸感到心痛和悲伤:“......中午在那里跟他吹了一上午,他忙着到派出所调查材料,这样在石岩碰到,他也老了,还是能干。
潘天发是进过号子的,虽然是蒙受冤情,且是早好几十年前的特殊时期,而真正心痛的是犯法这件事,无知的,冲动的,不计后果的,被动或主动犯罪这件事。可惜,空有一腔为国为民的豪情。
该是中秋前的最后一场雨了,胡豆一样大的小灯泡白天夜里一直下到七月底去,老张每日插着腰站在坝子里雨蓬下面望着头顶淅淅刷刷的雨声苦恼,再这样下去,满坝的谷子都要发芽生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