鲜红的血从猪咧了口的颈子里汨汨涌出,它的目光始终以愤怒直视着前方,当终于四条腿不再动弹,而缓缓垂落下去,眼睛还是大大的睁着,嘴巴微微咧开,锋利的牙齿清晰可见,眼神这时逐渐涣散,愤恨的敌意开始消减,由失落到哀伤,它的这一生在此落幕了。
按猪的人都大泄一口气,揩汗的揩汗,洗手的洗手,潘达王清平提桶回屋里舀涨水,张建明弯腰来看血旺,那血已经呈现出流光的姿态,由先前大股大股的红转为细溜溜的带着泡沫的血块。他摸着它的脑袋和耳朵跟几个孩子开玩笑:“来摸这个皮好厚,看是你们的皮厚还是它的皮厚。”
李淑能因此赏识他:“没得你的脸皮厚!”
罗军凑近红脚盆看它被割断的地方,有绿豆红豆大小的脂肪粒从口上翻出来,看来丑陋而腌臜。他装作经验老道在口子上擦两把,很深沉的拿着刀转到猪屁股那边去用毛巾揩刀口上的血:“肥狠了,皮厚,这种猪肉不好吃。”
“就是要这种猪肉才好吃呢!肥的油多,炒盐菜腌腊肉,哪样都安逸得很。”鲁仁姝这时跨到张建明和潘天发席文华身边去:“人家城里好多就想买这样的还买不到呢。”
“买这个买不到,你信不嘛,肥泡泡肉哪个要嘛,你要不要嘛喊主人家卖给你,省的我大老远背了。”
“我倒不要哦,我个人也喂得有,她这种吃红苕的猪长出来的肉要香点的嘛,她这个不是一般山猪草喂哎呀——”
她一个极瘦小的人站在几个男人前面,竟然跟几个站前面的孩子无分别,张建明一时恶作剧兴起,忽然捏着她的肩膀在她耳边吼一声:“哟——站远点,血喷到身上来了。”
“哎呀你这个人——”果然把鲁仁姝吓得哆嗦叫唤,直气得又羞又恼,预备要伸手打他,他已经闪到后面几个汉子身后:“你要吃嘎嘎的嘛,那里,我推近点给你看噻。”
“……”她跟着他斜了几眼,连耳朵根子也红了,明明没几个人在意,却像大家都在盯着她窘迫,她臊的赶紧一面去灶房一面小声装腔作势的说话:“你才是没得道理,恁大人还像个娃儿一样搞耍,你这个人才是。”
封增银的眼睛往她这边望两眼,仍回头与刘达谈医院看病的事情,他像有什么话非要此时说出来一样,可扭头看到李拜子从下面秧田来,他又没事人一样走到坝子边去找李拜子吹龙门阵去了:“你个老东西跛子脚你都走上来了吗?你这个才是好吃呢,恁大太阳上来吃顿饭,莫吃肥了都走瘦了!”
李淑能嘴上喊得凶,实际是不见得能管得住自己屋里那口人的,代明秀这时跟着提水的潘达王清平出来,她是手里拿一把炕干的南瓜子在嚼,见了张建明的轻浮,当着李淑能就大声叱道:“那杀猪匠手里的刀抢过来给他两刀背!开玩笑不分轻重!人家是个男的唛还说你拍他打他,一个妇道人家你一个老头儿你拍人家做啷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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