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老板又调侃他:“除了心还是好的其他没得几处好地方了是吧,其他都不行了,零件退化了。你这个拿转去修一修就好了,你看我这杀鱼的机器,我给他换个刀片换个板子你看它还是锋利得很,还是照样转得快。你也到医院去重新换几个零件,只要大部件没得问题就不影响使用,还是有好多年要活的,还是要长命百岁。”
算命道:“我没有求长命百岁哈,我只求走的时候安生点,只要没有啷个大疼大痛,没有痛得腰杆都伸不起来,长命百岁有啷个用啊,长命百岁也不好。”
后来大家都说,恐怕那时候他已经预感到自己时日不多了,老人们始终相信,要死的人在生前一段日子,的的确确是可以知道自己大约哪时候死的。
鱼老板后来说忘记问他有没有算准自己哪天死了,他给别人算了小半辈子的命,总是跟人说恐怕这个人不行了,恐怕那个人不好过了,那他有没有算过自己的命呢,自己又哪天生哪天死,有没有算准。
卖腌菜的老太太开鱼老板玩笑:“哪个算得到个人的生死啊,都是算人家的算不到个人的。你好好挣嘛,他谈你要发财欸,他一味谈他算得准噻,看你哪天发财。”
老板娘敲着杀鱼的板子道:“他要发财,等着嘛,等他进棺材那天。”
算命的老头没死多久,席寿也死了,他那病本来就没得啷个拖场,过年的时候在石岩看到时老张就说他可能不行了。一场心病病得人都脱了相,过年时他堂客周小娟在石岩娘家哪个舅子那里耍,正好朱慧芬也在那里,几个老太婆在那里很摆了一下午龙门阵。
这些老太婆老姊妹们,年轻时候都是你看不得我我看不得你,到老来许久不见,竟然还能挤作一堆推心置腹,可不是世事难料吗。
“黎仕别她们今年过年转来没有嘛,过年都没转来吗?就一味在那边了?”黎书慧的病从外面看不到痕迹,旁人只见她行动缓慢,站起来或者移动时腰好像直不起来,抬脚挪步时会迟缓而别扭,这样,旁人都不信她身上不舒服:“谈穿了还是人家命好,你看黎仕别,从前在你几个妯娌里面就算歪的,要争不过一辈子都争不过。”
周小娟连连叹气:“他不听的嘛,哪阵儿我就喊他算了莫要争了,莫计较恁多,我跟她两个唛还说两妯娌生来就是合不拢的,你两个亲弟兄你争这些来整啷个嘛!钱又没得几个钱,还把个人怄出病来,他是那种人你把他有啷个办法嘛。政府都奈何不得他你去跟他争,争这些有啷个意思嘛。谈他不信,点儿不信我的,点儿听不进劝,不听人劝。”
朱慧芬挨在两个边上剥一包瓜子,还有几个糖也摸出来分给两人:“这种糖好吃,你尝尝,这种糖多好吃呢,以前没看到过这种糖,你们尝尝。”
两个人都看不清上面的字,也认不得,花里胡哨的,都并不拆开,只是拿在手里:“哪里来的嘛,你买的吗?”
朱慧芬笑道:“这过年我那侄儿从外地转来看我送我的,说是叫啷个糖呢,忽然把名字搞忘了,反正多好吃的,多甜的味道。我那天给拜子他也谈好吃呢,他也一下吃了好几个,晓得这种糖叫啷个名字。恐怕这些地方没有,是找不到的话我叫我们小川在外面给我买了兑转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