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做酒席早不兴二道夜了,再见不到从前那样一做酒席,提前一个礼拜准备,大酒大席吃两三天的场面。现在都是关系极亲的,挨得近的头晚来帮帮忙,吃了夜饭,吃完饭就走,再等第二天中午去馆子吃一顿,吃完彻底散了。
哪还有一夜熬到亮的主家。
楼上人都走光了,楼下还剩的三张麻将和一张扑克声音盖住了电视机里吵架的声音。花白瓷砖上到处是鞋子带上来的灰,糖纸,瓜子壳,烟蒂等,黎书慧和黎书平坐在沙发靠门边上有一搭没一搭的自言自语,老张半张着嘴抱手坐在沙发中间。青舒和旭东各自抱一个手机刷剧玩游戏,老张时而喜悦时而悲悯的眼睛从两个小家伙头顶上看过去,一看就是一晚上。
“晓得二天我们郭毅啷个整哦,也是到现在都没耍个朋友,平时外面上班又不转来,晓得忙些啷个,一天到晚看不到人。他老汉也不管他,一谈唛就是恁大人懒得管,随他个人,恁大了未必还管得住吗……现在我们跟他妈妈也没得联系,以前在街上碰到他外婆姨娘还兴打个招呼,现在看到,也像没啷个话说。晓得这个娃啷个整嘛。”
都是嘀嘀咕咕絮絮叨叨,各说各的,黎书慧说的又是陈卓娘家人的事:“晓得她那边明朝要来哪些人,这边是开几个车去接唛,来人是多的话小车啷个坐得完啊,恐怕开辆中巴车去差不多。晓得他租的啷个车,我们这边挨得进呢,明朝赶场的车过去就是,她们那边的人我看端午他们来,她几个舅舅都有车呢,个人有车是方便,这里屋里也有几个车……”
她说话,不时转过头朝老张询问,不过老张始终倒着头不说话,她也就不再说下去。黎书平听到她在说话而没有听自己说,也一时不再说话,这样,耳朵就只剩电视和楼下打牌的声音了。
黎书慧总是张望玩手机的两个孩子,青舒说不来方言,即使她很想向其打听攀谈,始终无法正常交流,回回说的方言还被旭东阴阳怪气转给她,使两个孩子都顽皮的不像样。
“时间好混,娃儿都恁大了,一哈都长大了。”黎书平望着她们感叹:“还是长得像忠承,眼睛嘴巴都像忠承。还生一个不嘛?头一个姑娘唛还可以生个噻,二天他两口子在屋里好难过嘛。”
黎书慧道:“儿女都难过,管他生不生,孝顺就好过,生个背时来就难过。”
老张这时将她看一眼,意思不该在这样喜庆的时候说这样的话。她的声音果然就小下去,嘟囔不清的:“生恁多,走恁远不转来你也没得法,大了翅膀硬了你未必还管得住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