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将这些说与潘达听，潘达也觉得如此，可后来不知怎么，还是把灵堂设到中间的小堂屋里。似乎众宾客来也未觉得有什么不妥，现在人办事都是按方便省事的来，老规矩老古套越来越多的逐渐被省略和遗忘，老张由此深深抑郁，但也晓得是多说无益。
至少，好歹是热闹的，来的宾客虽不多，几个子女很舍得下本钱，从石岩上来走到公社粮站那边就能听到吹吹打打，生前是个热闹的，还以敲锣打鼓送他最后一程。
“人有啷个意思哦，来也是一顿饭呢走也是一顿饭，吃不到就算完。”天气晴好，朱慧芬和几个老疙瘩坐在雨棚外面的板凳上道。离过年不远了，从坝子沿望出去能看到老爷山山尖上层层堆积的雪，浓雾在山腰环绕，老太婆们只道是堂客卢定芳接他来了。
一个精神矍铄的老妇人道：“也是个欢喜人呢，一辈子笑呵呵的多欢喜个人，点儿病都没得，就这样谈走就走了，也算好，这样也好，不受罪，不像那些还要床上躺几年几月都落不了气，这样儿女也方便，现在哪个有恁多时间关护你哦。”她像就住在这后面的养老院里，跟卢定芳不晓得是隔了几房的姊妹，这样感叹着，把双手裹进袖套里去，屁股是半吊在板凳上的，后背虾弓的厉害，看着竟也像活不多久了。
席三娘道：“再是走得撇脱呢，总归好好生生的人这样没了还是可惜哈，正是没生病的人才不想死呢，他耍的安安逸逸的哪点儿不好啊，想走哪里抬脚就走了，不像病坨坨……他这起噻，恐怕也是要赔点钱哦，不晓得赔不赔。”
有个笑眯眯的接她的话，是潘寓干保爷的妈：“他这种畜牲撞死的赔啷个钱啊，又不是哪个人害的，人害的唛又是说。”
虾弓老妇人压着嗓门厉声道：“再不是人呢，那畜牲没得主人家啊？看达儿他几姊妹啷个说，看他几姊妹啷个商量，再是啷个也要补偿点，好好的一条命。”
那人像说错了什么话似的：“……达儿倒好说话呢，达儿这几姊妹都好说话，他这些又不像别家欸，那些没得钱的人才讲赔钱嘛，达儿他几姊妹各人有钱欸，他几姊妹都过的可以……”
潘天发那边没什么亲戚，来的老疙瘩们无非是老家一堆还没咽气的，和潘家张家媳妇女婿那边几个长辈，已故的母亲卢定芳那边也基本没什么亲人了，点来点去就那几个。达儿通知她们时只说父亲过世了，不晓得这群人啷个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各种死法死因听得潘达在坝子外面连抽好几根烟回来还想把她们找个泡菜坛子瓮死解气。
除了没几个老伙计，潘天发的丧葬，子女儿孙悉数到场，潘迅从出来医院就一直守灵，潘达两条腿四个轮子买东西置办丧仪诸物，忠信找人回老屋基把卢定芳边上的空棺打理出来。潘运回来的也快，第二天上午人就到公社了，只是他不很理事，大多依着潘达照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