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张回望,老家河洞门的,还像有个孩子是忠承的同学,背个吊到屁股上的背包,正惊讶的打量他:“......你看啷个?”
他藏在背后与书包之间的手拿出来开始在裤兜里掏东西:“我在这楼上看脚杆,格老子脚杆痛啊,晓得啷个毛病点啊,以前还是天冷冬天痛,现在是不管天冷天热都痛,晓得啷个毛病啊,我说来看哈儿,不然恼火得硬是走个路都像跛啊跛的。”
果然是摸烟:“格老子不是脚杆痛就是手杆痛,我娃儿说我这是耍好了,以前做几十年活儿点儿事没得,白天一天跑到晚晚上还去捉蛇打夏款儿打牌,感冒药都不吃一颗,咳两声都少,再恼火的病大麦柑皮煎点水喝了就好。现在呢,种几窝小菜,又没种谷子红苕苞谷了,就光是几窝小菜,喂几个牲口鸭子,嘿!反而毛病还出来了,一天这里不安逸那里不安逸,格老子!”
他虽激动,拼了一身力气说话,可年岁大了,嗓子发浑,吼的脸红脖子粗听来跟重感冒烧坏了扁桃体的人一样。旁人那先前说看病前要打草稿的人回头望了望,自言自语道:“你那是心头不安逸,是娃儿些没把你照顾好,是顿顿猪肉鱼虾的给你供着的话你就哪里都不痛了。”
霍老头儿因朝他笑道:“吃也吃的不屁欸,现在哪里还有几户吃的屁得很的呀,总之比那些年生好嘛,不至于饿肚皮嘛,我们儿娃半个月转来一趟,牛奶啊水果啊肉啊,哪样都买,贵的便宜的都买,他那些年轻人买东西又不问价格,管他贵的便宜的觉得可以就买。吃的上面还真的没有亏苛我呢。”
“......雀儿命,享不得福,只有过苦日子。”老张道,烟在手里不敢动,已经听到了护士叫不许抽烟的提醒。他就这么把烟拿着,望霍老头儿:“检查是啷个嘛,结果出来没有?你一个人找得到头吗,喊老二跟你一起来噻。”
“就是这里将看完呢,喊我明朝早上空腹来,抽血唛,我架先不晓得不能吃东西噻,不然我今早上就不吃东西了,我又喂了些畜生呢,早上来不了多早,他这里帮我开好单子我去交了钱明早直接去检验科那里抽血就是。我们老二唛他也要上班噻,他也是谈半个月转来一趟呢,他个人还有小的的嘛,娃儿将四岁多点,娃儿也要得个人照顾,格老子——一天要接送好几趟,早上送去中午去接,睡一觉起来下午又去接,来来回回要好几趟,她妈妈唛就光在屋里伺候她。我又不中用的嘛,我是中用的话,去给他煮个饭啊搞个卫生啊,接送哈啊,我又不得行噻,老太婆在唛还说,他一家人也是,就指望着他,养娃儿养堂客,不能光望着他噻。”
边上的男人又说话:“成了家唛是该养家糊口照顾娃儿堂客噻,哪个还兴一味当娃儿吗。”
“倒不是谈一辈子当娃儿唛,反正,活着在唛能搭把手就搭把手,死了的话,也帮不到他啷个,总之最起码不拖累他,不给他增加负担。我都说喊他莫经常转来欸,那娃儿也千翻儿,回回转来都高兴得很,她城里头没见过这些啊,牲畜啊,泥巴啊,古木子啊,哪样都好耍得很,寡是喊她一个人在这里她又不干咯,要大的陪着,要妈老汉陪着,你一说喊她就一个人在这里耍的话她脑壳直摆,不干!”
男人道:“没拿点香东西儿哄她。”
“她妈妈就这样都不准她吃呢,格老子长的,像冬瓜一样,滚圆,天天那个嘴巴不歇气,不是吃就是谈,会谈得很,跟你还嘴啊,吵架啊,像大人谈话一样,她这,二天长大不得了。”
眼下最近的小大人是信有屋里的,不过少则一两年,逗不出什么趣味来,老张道:“......小时候好耍。”
霍老头儿兴奋了半晌,想到什么,又说起来:“格老子王正书上面的房子烧了欸你晓得不?听到谈没有?烧了大半头,我看,还剩他猪圈屋这边靠李贵儿这边那半头,基本要烧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