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领头武将甚至没看一眼那具尸体,这位实乃大奉王朝怀化大将军的武官,淡漠看了一眼瑰流,缓缓调转马头,轻描淡写道:“砍下头颅者,封开国郡公,食邑两千户。”
暗中调兵遣将,军兵伪装平民,买通靖王朝边关,最后瞒天过海来到这天子脚下的京畿之地,这就是大奉王朝的惊人手笔。
鹿泉铁骑,怀化大将军的亲军,号称“天下骑兵第三”。昔年大奉王朝与大靖王朝两线作战皆溃,唯有鹿泉铁骑十次冲杀十次皆胜,且在伤亡惨重的情况下,硬生生用三千轻骑拖延住一道万人军阵。
等了十几年,还真是一场好等。
这位功高震主的大将军,暴怒咆哮,
“起矛!!”
鹿泉铁骑的动作如出一辙,高高举起漆黑长矛。
天地间不知谁先咆哮了一声,悍然向前冲刺。
铁骑马蹄,声如炸雷,震彻整座绿带城。
铁甲铮铮,如黑色潮水狂涌,高堂之上的那道芥子身影眼看就要被数千人的巨势淹没。
明明已是满城皆敌,明明已经身处绝境,但这个白发年轻人仍是岿然不动。
怀化大将军狰狞笑道:“你以为你是那万人敌?”
瑰流嘴唇翘起,“我是你爹,干你老母。”
很难想象这是那位歌咏《八声廿州》的温润公子说出的话。
还未等那位被骂娘的怀化将军有所反应,一道金色长虹,笔直撞向浩浩荡荡的千人军势,面对千万锋利长矛,硬生生从密密麻麻的黑色铁甲中撞出一条血路。
他浑身浴血,甚至连脸庞都模糊不清,披散长发也黏粘在一起,有猩红缓缓滴淌。
他模糊不清的脸看不见任何表情,却带着一股极其可怕的戾气,浑身弥漫着的是如同暴虐之君的帝王气。
这个白发年轻人,嘴唇颤抖,有着极其小声的自言自语。
“只要我能杀一个人,就能稍微弥补心中愧疚。能全部杀干净,她们就能够乖乖陪在我身边,做红袖添香的丫鬟,不用再做死士。”
撞,硬生生的撞,无论面对多少锋矛。
那道被黑色潮水淹没的身影愈发凝滞,动作渐渐变得极为缓慢。
可这算什么?轻雪、桃枝、秋荔、金栀,哪个不是次次如此陷入死地?
满城皆敌算什么?
举世皆敌的心态,那年十五岁中秋他就有了!
所以这个男人只会一往无前!
名刀渌水炸鞘,青色刀气滚过,连斩十三波冲杀。
最后一波由百夫长组成的精悍冲杀,他没有躲,也躲不开。
全身被长矛贯穿,他握刀一扫而过,满地头颅滚落。
如同被血池子捞起,血衣血发,满脸血污,这个白发年轻人终究以惨绝人寰的姿态,冲破了鹿泉骑军的冲杀!
他一步就来到怀化将军面前,不给他半点反应的机会,死死掐住他脖子,将他高高拎起。
那是张狰狞笑容,“砍下一颗怀化将军的脑袋,封王,食邑万户。”
这位功高震主的武将,没有半点惶恐,艰难出声,说出一句惊骇世俗的话,
“我们大奉还有仙人。”
毫无征兆,一把金色拂尘破开天幕,三千金丝剥离抽出,形成一道贯穿天地的雪白光柱,作出镇压之势。
瑰流掐断那柔软脖颈,不再刻意压抑磅礴惊人的帝王气运。
他呵出一缕缕金色气息,一手撑天,脚下亮起六道巍峨的金色光柱。
你以天道规矩镇压我,我就以人间规矩反之!
这场仙人和帝王之争,注定山河失色。
那道缥缈身形震怒开口,声音从天地间响起,响亮如洪钟大鼎,
“违背天道,还不速速去死?!”
一道金色光柱轰然倒塌。
雪白光柱逐渐缓缓下压。
瑰流嘴角渗血,仿佛身扛重物,直不起腰,他嘴唇微动,却没有发出任何声响。
那道缥缈身影冷笑不止,猛然挥袖,“你不是心忧天下吗?贫道就把你喂给那尊阴物,然后亲眼见证它祸乱人间。”
第二道金色光柱毫无征兆崩塌。
瑰流的身形猛地下坠,七窍开始流血,肌肤寸寸绽裂,鲜血模糊了他的双眼,更是模糊了整个身体。这一幕,惨绝人寰,极尽悲惨。
极远处的高屋檐角之上,站着两个人。一人头戴莲花冠,一人青衣挎剑。
“那是?”挎剑之人皱眉道。
莲花冠道人笑道:“天道规矩,众生不可逾越,否则就会遭受天谴。这位仙人,是我们道门的一位祖宗,五百年前在龙潭飞升,以仙人之姿斩尽魔教之人,随后登天而去。道门也因此得天道馈赠,故而力压佛道和儒道,盛极不衰。”
挎剑之人轻叹口气,心中剑意逐渐退去,放弃了出手救人的念头。
第二道光柱崩塌以后,很快第三道,第四道光柱也随之崩塌。如空中楼阁的帝王气运,终究无法和无垢仙人抗衡。
此时此刻,瑰流反而内心平静。
寓形宇内复几时?曷不委心任去留。
只是有些可惜,还有很多遗憾,很多未完成的事。不能陪轻雪去夭江畔看灯盏了,不能陪桃枝看荷花了,也没有机会去赎那位慵懒温柔的女子了,看不见明年漾月湖的二十四桥明月夜,喝不到十年一龄的江南烧春,采不到桃花黄鹂,吃不到秋天里的螃蟹,再也看不见父王母后,再也不能坐在沁瑰宫和瑰清对弈,再也没有机会告诉她,其实自剐那天,自己从来没有怨过她。
瑰流轻轻呢喃,“放下了。”
第五道光柱轰然崩塌,整座城都震颤不止。
只有一道光柱独木难支,便再无什么能够拦住那座巨剑山,生死已成定局。
头戴莲花冠的道人神色漠然,“走吧。”
挎剑之人突然皱眉,“那尊阴神怎么办?”
道人转过头,叹气道:“没听我家老祖宗说吗?把太子喂给它,然后任它祸乱。不过不用担心,京城那位不会坐视不理的,这毕竟是京畿之地,她的家门口。”
他说完,又叹了一口气,然后率先转身离开。
“我已经忍你很久了。”
挎剑之人缓缓握住剑鞘
剑推鞘一寸,剑气弥漫。
“你不配这顶莲花冠,你的老祖宗也不配飞升仙人。”
莲花冠道人猛地回头,下意识看向某处,惶恐震怒道:“你疯了?!得罪老祖宗,你我都得死!”
“那我便疯给你看。”挎剑之人淡然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