旎啸强压怒火,淡然道:“常大人何须自责,此等朗朗乾坤之下,竟有贼影偷生,肆意行凶,实乃强盗悍匪无法无天了,非大人之过。”
常大人闻言,又是一声长叹,转而对钱侍卫吩咐道:“速速为田公子书童疗伤。”
钱侍卫听罢,连忙取出一瓶珍贵金疮药,欲上前为骆风雁包扎。
然旎啸岂能让旁人近身,骆风雁亦是神色慌张,躲于旎啸身后,目光中满是戒备。
常大人见状,心中顿时明了,这主仆二人情深意重,非同一般。大户之家,常有伶童伴于公子左右,共话风雨,同寝同食,唯有主人能近其身,此等情谊,外人岂可轻触?
“钱三,休得无礼,将药递予田公子便是。”常大人语气中带着几分温和与理解。
旎啸嘴角勾起一抹歉意的弧度,对常大人轻施一礼,从钱侍卫手中接过金疮药,悄然移步至一旁,细心地为骆风雁处理伤口。
他眸光深邃,暗自审视那伤痕,见仅是皮肉之伤,心中稍安,手法娴熟地为其包扎。
完毕后,他转身归来,步入一片忙碌之中,士兵与侍卫正紧锣密鼓地清理着满地的狼藉。
常大人凝视着田家仆人的尸体,眼神中满是痛惜,对旎啸叹道:“唉,世事无常,歹人竟如此猖獗,累及无辜,实在令人痛心疾首,对不住田公子了。”
旎啸面含哀愁,却也知世事难料,只得淡然回应:“大人言重了,还请妥善安置他们的后事,待我回去,定会让家父加倍抚恤,以慰亡灵。本想携他们去北地风光一番,不料今夜竟成永别,实在令人唏嘘。”
常大人点头应允,转而忧虑起行程之事:“田公子此行青州,所携行囊……”
旎啸轻描淡写,笑道:“金银财帛,皆是身外浮云,即便丢失亦不足惜。其中虽有几件心爱之物,落入江河,恐难追回,不过家父早有筹谋,已遣人前往杭州购置特产,预备赠予魏大人与魏抚台,想必不过十来日,家父派的那些人便会赶来。”
正欲细说,忽闻两声急切呼唤穿透夜色:“父亲!父亲!”
“叔父!叔父大人!”
旎啸循声望去,只见常飞年与常飞真两兄弟,衣衫褴褛,满面尘土,尤其是常飞真,竟连鞋子都遗失了一只,狼狈之态尽显。
二人一见旎啸,不禁相视而笑,皆是狼狈中的一丝慰藉:“原来田公子也在此,哈哈。”
旎啸也以大笑回应,笑中既有对彼此境遇的共鸣,也有劫后余生的庆幸。常大人见状,非但未加责备,反是嘴角微扬,命侍卫守护三人,自己则匆匆离去,寻找那位失踪的洪公公。
约莫半刻光景后,常大人缓缓搀扶着洪公公步入一处,洪公公面色苍白,惊魂甫定,衣袂破碎,泥泞满身,宛若风雨中飘零的枯叶。四周,数名地方官员与卫所千总,神色谨慎,如影随形,外围更有官差、锦衣卫、甲士密布,层层环绕,戒备森严,犹如铜墙铁壁,守护两位大人。
常敏才低语几句于洪公公耳畔,公公眸中闪过一丝诧异,旋即怒意腾起,如火中烧云。
须臾,数名厂卫抬着那年轻太监的尸体而至,洪公公凝视之,怒不可遏,破口大骂,言辞间尽是对死者的不敬与决绝,随即下令将其碎尸喂鱼。
此情此景,落在与常氏兄弟同行的旎啸眼中,心中五味杂陈。他既感洪公公对死者之轻慢,又暗自揣测,公公此举背后,或许藏着不为人知的秘密,亦或是与今晚之事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乃至与幕后黑手勾结。
洪公公见旎啸在场,竟一反常态,未显往昔之冷漠,反而对其略加询问,随后便怒斥周遭官员与千总,言及此地匪患猖獗,白莲余孽潜藏,朝廷对此绝不容忍,言辞犀利,令众人战战兢兢,连声请罪,誓要荡平贼寇,给公公一个满意的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