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已经抓住你的腰带了,就算掉下去也能拉回来,给我上去!”
在都快翻白眼的罗贝尔照做之后,欧仁从口袋里掏出手电筒,给楼下的马丁和看热闹的勒布朗发信号,随后用手电筒的握柄磕罗贝尔的脑袋:“集中注意!去读信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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欧仁中尉永无休止的残酷训练令罗贝尔焦头烂额,他总能找到越来越高的地方让后者攀登。直到10月9日,从这天起,罗贝尔开始按照他的命令身着全套剑术防护服(为了防止在空中吓晕后着陆时被降落伞拖行负伤)进行“每日一跳”。
每天晚饭前,马丁和勒布朗两人用担架将不省人事的罗贝尔抬到军医那里的一幕,成了空军学院的一道奇景。背后嘲讽他的人占了绝大多数,尤其是过了一个星期还没见到他有多少长进的时候。
10月14日下午,当罗贝尔再次睁开眼睛看到诊所熟悉的天花板的时候,耳畔响起了军医悲悯的劝告:“我说,克吕尔学员,你不如转去陆军或者海军吧?”
他转过头,看到军医、勒布朗和马丁在病床边站成一排,像是给他开追悼会似的。
“这样下去,罗贝尔,你会秃得比马丁更早。”勒布朗同样语重心长地告诫他,一旁的马丁也懒得还嘴,只是看着面色苍白的罗贝尔。
“我还能继续。”罗贝尔烦躁地坐起,耻辱和愤怒使他脸色越发难看,他掀开被子翻身下床,“走,上课去!”
“晚上没课,明天就是周末了。”
“那更好,我们去找降落伞再跳一次!”
时间确实不多了,到20号飞行学员们就要进行第一次飞行,如果到那个时候罗贝尔还不能证明自己克服了恐高,恐怕飞行训练就会延期——不,恐怕能不能有上飞机的资格都还是个问题。
“安心了,学校不会放弃你的,不过既然你要再跳一次的话。”勒布朗将右手搭在马丁的左肩上,“走吧,单身汉。”
“我日你先人。”马丁用波尔多方言“亲切”地问候着这时候都不忘开他玩笑的勒布朗。
“等等。”军医突然叫住了要出发的三人。
“怎么?”
“你回忆一下,克吕尔学员,你什么时候发现自己恐高的?”
罗贝尔想了一下:“1922年秋天,在埃菲尔铁塔上。”
“当时发生过什么不愉快的事情吗?”
“并没有,当时我很开心,唯一不愉快的事情就是我发现自己恐高。”
军医摘下眼镜摇摇头:“那应该不是这件事,你要知道,绝大多数恐高尤其是严重的恐高都是有诱因的。那种位于高处的不适感人人都有,但是恐高者更多是由在高处的极度不愉快的经历加深了这种不适,从而产生了恐高症状。你在高处经历过什么可怕的事情吗?”
“我在很小的时候曾经被迫清理过一个很高的水塔,我已经记不清那是在我多大的时候了。”
罗贝尔的回答让军医和他的朋友大跌眼镜:“1922年的时候你才六七岁,在此之前你的家人居然让你自己去清理至少二十米高的水塔?!你的父亲怎么能允许这样的事发生?!”
“不,那不是我家人,当时我在巴黎的孤儿院,父亲那个时候还没领养我。”罗贝尔神色平静地说出了自己童年的悲惨遭遇,“我的父亲对我视如己出,当然不会允许这样的事发生,所以他把孤儿院的院长揍了一顿。”
“噗嗤。”
三人忍俊不禁,军医接着说道:“既然这样,那么我建议你找个水塔爬爬,对治疗恐高心理估计会有非常不错的效果。”
“可是水塔不比跳伞塔要矮太多了吗?就算是比教学楼也矮不少。”马丁提出了异议,“他连教学楼的高度都已经适应了,那就算训练到能在水塔上跳舞又能有多大帮助?”
“对,就是要让他产生‘水塔不过如此’的感觉。”军医回答道,“重现造成恐高的场景对治疗有奇效。”
“那明天去找个水塔吧,走了,出去放松放松。”勒布朗刚准备把罗贝尔扯走,却发现后者神情复杂地站在原地。
“这个水塔还真不好找。”罗贝尔叹了口气,“我们跳伞塔才50多米,实际跳出去的地方只有四十多米,但我当时爬的那个水塔能达到5.5个大气压(储水罐底座距塞纳河面约57米)。”
空气再一次安静下来,过了一会勒布朗才恨恨地说道:“难怪你会恐高,你爸爸怎么没把孤儿院长给干脆打死。”
本地的军医沉吟了一会,随后说道:“这么高的水塔还真不好找,但是我碰巧知道一个。”
“在哪?”
“在土伦,准确的说,在军港。”军医说道。
那个高大的水塔是在第二帝国时期专为给法国地中海舰队的高级军官及家属提供自来水而建造的,也算是土伦军港内的一个标志性建筑物,不过海军会允许罗贝尔和战友们进入吗?
抱着这样的疑问,三人找校长开了个通行证,随后一同去找欧仁中尉请周末外出的假。但罗贝尔总觉得欧仁中尉的眼神怪怪的,仿佛在说他找校长开准入证明纯属多此一举。
开什么玩笑,罗贝尔感到莫名其妙:我又没有一个当海军将军的亲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