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如何,我们要做好出击的准备。”麦克维勒上校最后这样总结,他随后摘下军帽露出了自己的秃顶,向一众部下询问道,“还有什么问题吗?”
于是德内尔便举起了手,见到是这个空降的军官有疑问,麦克维勒勉强压住心中的不耐烦:“讲!”
“我请求上校考虑,现在是否应该进行更多的训练?”德内尔起身看着秃顶的上校,“我的1营现在应该是全团训练最频繁的部队,每天的军事技能训练时间依然保证不了4个小时。”
“所以呢?”麦克维勒上校显然对德内尔的建议并没有太大的兴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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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我不能否认勤务对士兵的重要性,那些新补充的动员兵也的确需要进行基础训练,但现在毕竟是战争期间,我建议规定士兵每天至少要保证8小时的总训练时长,以及不少于5小时的军事技能,这样才能确保官兵能熟练使用自己的武器,也能让军官有更多机会进行战术的演练。”
“戴泽南少校能有这样的备战意识是好事,但是相对于对武器的掌握,纪律性于士兵、尤其是新兵而言更为重要。”团长抬起眼看了一眼1营长,“所以我不得不否决你的提议,坐下吧。”
然而尽管德内尔摆出一副信服的姿态点头称是,却并没有立刻坐下,而是迅速提出反意见将了团长的军:“的确,纪律是非常重要的,那么我建议上校下令严格限制士兵进出营地,尤其要打击酗酒的现象,不能让那些醉汉毒化军队的风纪。”
德内尔少校的发难令团长哑口无言,只好宣布他会认真考虑(也就是没法找到正当理由否决但又不想执行),接着便匆匆宣布会议结束。
会议结束之后,德内尔命令与会军官暂时解散,回各自的联队集合所有军官到他的办公室集合。十分钟后,四个连长(A、B、C三个连以及D连这个重装连)各带着两三个军官将整个办公室挤得满满当当。
“都到齐了,那我来宣布一件事,从明天起,所有士兵的训练时间提高到11个小时,保证5小时军事技能训练,6小时勤务队列。并且从明天开始,所有士兵没有连以上军官批准一律不得离开军营,没有我的批准就不能出沙勒维尔。”
德内尔斩钉截铁的命令震惊了参与团部会议的副营长和四个连长:“可是少校,上校否决了您的建议!”
“我有违抗上级的命令吗?”德内尔冷冷地说道,“团长命令我们要重视勤务及队列练习,我雷打不动坚持每天训练六个小时。而且团长说要认真考虑我提出的关于整肃军纪意见,那不就是同意了吗?”
“可是……”
“没有那么多可是!我有权在我的营下达这样的命令,如果有人觉得我没有,那就去找团长、找师长告状,让他撤了我的职!”
一向爱护士兵的戴泽南营长仿佛抽了风一般,将士兵的训练时间大幅度延长,同时严格执行纪律。军官们本觉得他这样的做法会激起士兵们的反弹,但出乎意料的是,营长用了一系列手段让士兵们对这样的日程安排不但不抵触,反而有些乐见其成。
严肃军纪主要针对的是那些酒瘾上头出去鬼混的老兵油子,一般新兵没胆子做这样的事。而这些家伙平日仗着自己所谓的军龄也没少欺压新兵、对军令阴奉阳违,也就同时被大部分士兵和军官厌恶。他们被营长重拳出击,大家伙自然乐见其成。
提高军事技能训练时长倒也没获得太大阻力,本身像保养枪支、射击瞄准、阵地构筑、排班以及营连战术这样的训练总比一天到晚走队列有意思,也不比走队列累太多(除了挖战壕),更重要的是这些训练与大家在战场上的生存率正相关,没人敢糊弄。
尤其是那些左翼分子,学得可叫一个积极,他们不仅勤奋掌握自己的战斗技能,甚至还积极去学习比他们职务更高级的战术,这简直要让军官们怀疑他们是不是在准备武装起义了!
不过营长似乎乐于见到这样的现象,他主动安排士官为左翼士兵讲课,军官为左翼士官讲课,说什么:“万一上级阵亡,就需要你们这样有能力有知识的军人承担重任。”
搞得好像法共和工会出身的士兵成了预备军官团一样!
这样的情况是对左翼抱有疑虑的自由派士兵所不能容忍的,他们请有激进党背景的军官,即C连副连长伊曼纽尔中尉,郑重地向营长戴泽南少校提出建议,请他“警惕军队中不可遏制的左倾现象”。
戴泽南少校不出所料地认真听取了伊曼纽尔中尉的意见,但给出的回复却让人瞠目结舌:“我是一个军人,必须将战斗力而非政治作为第一考量,如果左倾就能提高军队战斗力的话,我是无所谓的。不过如果你们切实担忧这种现象,我建议你们也向你们所说的左翼分子学习,我保证对你们的晋升一视同仁。”
但是这并不是戴泽南少校的全部回应,他接着便称赞起C连的副连长和撺掇他来反应问题的士兵们:
“但是你们的做法令我非常高兴,你们能主动向我反应问题,而非消极对抗那些和你们政见相悖的战友,更没有对他们背后下黑手。这充分体现了你们对共和国的责任与忠诚,更体现了你们崇高的荣誉和道德。”
他接着最后总结道:“我非常认可你们的品行,我不认为像你们这样优秀的军官和士兵不能成为我们营最可靠的中坚力量,要知道爱国、理性与宽容是军人最罕见的美德。”
听见了没!营长可从来没有这样公开地赞扬过那些左翼分子!
于是乎军队的良性竞争便开了头,并在戴泽南少校的引导和促进下一发不可收拾,营里几乎所有的矛盾最终都以“训练场上比比看”的方式化解了!
那么如何让士兵们接受训练总时长的增长?这一点是最让其他军官担忧的,毕竟军事技能训练后还有长达六个小时的勤务队列训练,毕竟每日训练总时长长达11小时,这对于法国陆军而言是罕见的高强度。
一天两天还行,长此以往士兵绝对会心生怨言,这是谁都阻挡不了的客观规律。
但是这个问题再一次被戴泽南少校创造性地解决了:虽然勤务和队列训练时长维持在六个小时,但强度却可以人为地降低。
进行5个小时的军事技能训练后,1营便训练一个小时的“坐姿”作为修整,此后训练两个小时队列(中间还要休息若干个五分钟),这样两个小时就过去了。
到了晚饭前,少校会公开下令“今晚检查内务”,众人用不到半个小时收拾好内务打扫好卫生之后,就可以该干啥干啥了。因为少校绝对会以“指导检查内务”为借口,跑去某个部队和官兵侃大山,有时甚至还会干脆一起下棋打牌!
这一检查,三个小时就混过去了,这三个小时全营官兵可时刻都在“绷紧神经”准备迎接营长检查,怎么就不是训练?
所有的军官都不得不佩服这个营长,他严格训练比腓特烈二世都不遑多让,应付上级胜过路易十六政府中最恶劣的官僚。嘴里塞满了比波吉亚时代的主教更甜蜜的奉承之语,行军法时的决心又和哈德良皇帝的保民官不相伯仲。
在1营,团结、进步的行为会受到最大的鼓励和赞美,而违反军纪、心怀不满者则会被孤立、针对。极右翼想搞破坏?没关系!每个亲德分子都受到左翼官兵(法共和社民支持者)和爱国人士(激进党和左派保守党支持者)的双重监视,翻不出一点花样。
而且经过几次公开的辩论,以及对营内反极右翼风气的同化,甚至还有一些亲德分子反戈一击,重新变回了“爱国人士”!
是真是假德内尔并不在乎,如果一个士兵刻苦训练、遵守军纪,毫不犹豫地服从命令向德国佬开枪,他是不是亲德分子根本无所谓。
“我没想到我们的营可以变成这个样子,长官。”
面对奥布里昂由衷的赞叹,德内尔依旧保持了谦逊:“我们还可以做得更好。”
“说真的,长官,我觉得您不应该从军,您凝聚人心的力量一定能使你成为一个深孚众望的政治家。”
“政治家?”德内尔被奥布里昂逗笑了,他轻轻摇头,“不可能的,奥布里昂,离开了军队我什么也不是,连邮递员都做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