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内尔强压怒气,踮起脚望了望正在装载英军士兵的船只,登船的顺序确实与伤势的优先级无关,因为他正看到一群健康的英军士兵站在围栏上看热闹。
“呼——”
德内尔深呼一口气,命令法军士兵原地待命,以及抽调几个人先把伤员安置好,自己则与玛丽少校一道直奔坦南特上校的位置而去。一到彼处,他便向坦南特询问戈特将军的命令是否属实。
不幸的是,这条命令是属实的,坦南特对此也无可奈何。
“那么将军,您知道敦刻尔克地区有法军所控制的船只吗?”
“据我所知,没有。”
“……”
见德内尔陷入了沉默,上校只好出言安慰:“我尽快联系戈特将军,让他修改自己此前下达的命令。在这段时间里,我会命令英军的医院收治法军伤员,并保证法军伤员获得与英军伤员完全一致的待遇,这样可以吗?戴泽南少校?”
“如果遇到病情恶劣到必须去不列颠才能治疗的伤员呢?”
听到这里,坦南特上校不以为然地嗤笑了:“不列颠的医院也未必强过这里的,而且如果伤情都恶化到这种程度了,在海上晃上四五个小时,伤员还能喘气吗?”
“能不能喘气另说,如果英军自己的士兵出现这种情况,您会作何安排?”
这下轮到坦南特上校哑口无言了。
“无论如何,我们不能看着自己的战友因缺乏治疗而枉死在沙滩上。如果伤员确实难以转运,英国自己的伤员同样会因得不到妥善的治疗而死,我们自然也没法说什么。但是在英军运输仍有余力,仍源源不断地将完全健康的士兵运回本土的情况下,我们不会接受这种事情发生。”
锋芒毕露的德内尔直视着坦南特上校的眼睛:“现在,我会命令士兵们将伤员搬回野战医院,在这段时间内,还请您尽快向戈特将军联络以解决这个问题。因为如果我所担忧的这种情况出现,我军将采取一切手段确保伤员登船。”
坦南特上校的脸色一下子沉了下去:“一切手段,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德内尔面不改色地回答道,“如果真的发生了什么不可收拾的事情,将军,我也只能提前表示遗憾。”
“你现在是法国在敦刻尔克军衔最高的人,怎能如此莽撞行事!”
“正是因为我目前是法兰西陆军在敦刻尔克的代表。将军,请您告诉我,如果英军连一张床位都不愿分给濒死的法军士兵,这样的盟友还有什么保留的意义?”
说完,德内尔便敬礼离开了。
离开亚后,德内尔立刻骑车回到了两军发生争执的地方,围在那里对峙或者看热闹的士兵越来越多,为了防止造成更大规模的堵塞,一个路过的英国军官下令将两辆卡车停在路中央当路障,以免全城各处的士兵继续向这里汇集。
这是合理的做法,看到被卡车拦下的英军士兵,德内尔不免感到些许懊悔,他应该在离开前让玛丽少校维持秩序的。
希望法军士兵在这段时间内没有做出什么冲动之举。
好在他们的确保持了克制——部分是艾维尔斯少尉的功劳,他带着其他几个“戴泽南战斗群”的士兵弹压了几个最冲动的莽汉,而且一直在那里维持秩序。当德内尔在大伙面前现身的时候,他又立刻像个哥萨克一样,用德国步枪的枪托敲击地面,示意所有人安静。
“感谢你在这里维持秩序。”德内尔轻声表扬了艾维尔斯。
“不胜荣幸,长官。”
德内尔一拍装甲兵少尉的肩膀以示鼓励,随后高声对士兵们公布了自己与坦南特上校的谈话,士兵们先是被英国人的无耻所激怒,在听到德内尔的回答后,又忍不住爆发了一阵欢呼。
既然思想已经统一,士兵也就欣然服从了德内尔的命令。
一个班没有武器的士兵被德内尔派去医院,照顾伤员的同时也监督英国人信守妥善治疗伤员的约定,其他的返回临时驻地,养精蓄锐,准备投入新一轮的战斗。
中午的时候,德国轰炸机又一次轰炸了敦刻尔克,炸死了三百多个平民,还彻底引爆了城西北的油库。黑烟直上云霄,按照被击落的英国飞行员的说法,“烟柱足有三千米高,从英国本土都能看到”!
德内尔也去那边看了看——看了看就回来了,如此大的火势,根本不是当前敦刻尔克内的盟军能处理得了的。
德内尔在敦刻尔克法军中的“权威”在下午结束了,一大伙法国军队涌入敦刻尔克,包括两名将官,其中一名正是第16军军长法加德中将,他奉命全权指挥敦刻尔克环形阵地内的法军。
他们带来了一个重大的噩耗:德军装甲部队击破了盟军在防线的薄弱环节,南北两侧的德军在阿尔芒蒂耶尔会师,这就意味着里尔的法军——第一军团除第三军外的几乎所有部队,总共四万多战斗人员——完全被包围了。
军团司令官普利乌将军同样深陷重围,他已经命令包围圈内的法军和他一道,为法兰西战斗到最后一刻。
闻此噩耗,德内尔可谓五内俱焚,他得知目前环形阵地西南防线守备空虚之后,立刻求见法加德将军,请求后者将他的部队派上前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