忍耐到午餐时分,罗贝尔终于按捺不住,向卢申科发问了:“我想请问,苏联有没有懂法语,或者俄语和英语的飞行员?”
卢申科放下了手中的汤匙:“肯定有的,飞行员至少要有高中学历,而高中生肯定不可能没学过外语,就我同级毕业生的情况来看,选法语做第一外语的同学并不少。”
“我明白了。”罗贝尔点点头,然后继续吃饭,另外三人不约而同地瞟了罗贝尔一眼。
在中午午休前,罗贝尔召集了早有心理准备的三人。罗贝尔并不是个讲究的人,更算不上严厉的上级,所以没搬凳子过来的阿尔贝特就直接坐到了他的床上,让铺得光滑如镜的床单起了一圈褶。
要是让严格的军官看到,非得把他臭骂一顿不可。但这一“极具破坏力”的动作并没有引起罗贝尔的抗议,他只是无奈地摊开手:“算了,反正我一会也要躺上去。”
阿尔贝特得意地笑笑,然后直入主题道:“你想尽快参加战斗吧?”
“对。”罗贝尔毫不犹豫地回答道。
“和我们想到一块去了。”
罗贝尔才回来几天,就感受到了苏联上下对自由法国的轻视,而他们三个人却已经被苏联人背地里嘲讽不知道多久了,甚至有些“经典”的讽刺都传到了法国人的耳中,就比如不少学员会说:“俄语那么难学,学个三四年,学到战争结束再去打仗呗?”
平心而论,这些讥讽确实显得有些刻薄了,代表团众人到莫斯科的时间并不长,他们此前对苏联一无所知,红空军既不给他们安排能有效沟通的教官,也没为他们提供良好的训练设备,他们除了学俄语还能干什么?
在这样糟糕的情况下,罗贝尔甚至还击落了一架德国战机呢!
但事实是,大部分苏联人不会去考虑这些道理,他们只看到了这三个自诩为“精锐”的法国飞行员在苏联最需要帮助的时候,窝在舒适的宾馆里舒舒服服地学习,隔三差五到酒吧喝酒聊天。走丢了一个少尉飞行员,还要一个上尉亲自带队千里迢迢跑去基辅找……
进而话题就转变成了“飞行员都是这些绣花枕头,难怪法国这么快就战败了!”
“这些话是卢申科对你们说的吗?”罗贝尔感到难以置信,“你们又不会俄语!”
“是一个喝高了的军官直接跑过来用德语骂的,听说后来他挨了处分。”
罗贝尔叹了口气,而拉帕奇尼直接在一旁抱怨开了:“他们的想法很没有道理,我们才来这里一个月啊!当年美国远征军到欧陆训练了多久才能上战场——”
“说这些没有意义。”阿尔贝特打断了拉帕奇尼,“现在的情况就是,我们确实帮不上忙。而且我们的祖国沦陷了,没人真的把我们当回事了。”
“‘1940年失败的阴霾将在数代之内毒害法兰西人的灵魂’,戴高乐将军真是一点也没说错……”惯常保持沉默的斯蒂宾一句话让所有人都沉默了。
在令人窒息的寂静中,罗贝尔离开了凳子,从书桌前拿起了一本没有封面的小册子翻检了一通,然后突然转身对战友们说:“所以我想,如果我们不能因法兰西之名而骄傲,那么为什么不能让法兰西因我们而伟大呢?”
回应他的不是振奋的赞同,而是令人尴尬的寂静和阿尔贝特毫不留情的讥讽:“这话可不像你能说出来的,虽然很有道理就是了。你手里拿的是什么?”
“《圣经》。”罗贝尔面无表情地说道。
阿尔贝特忍不住笑了:“我活了半辈子,没见过这么薄的《圣经》,你是犹太人吗?”
拉帕奇尼也在一旁嘲讽:“你真是一个差劲的演说家,罗贝尔。”
“好吧好吧,我真不应该乱他妈的煽情。”罗贝尔无奈地放下了小册子,而是直球地问三人,“我打算尽快参战,最好明天就再上战场!你们呢?”
“一样。”“我也是。”“加我一个!”
战友们表态之后,罗贝尔又和他们闲聊了几句,然后就解散了这次会议。他还特别礼貌地恳请阿尔贝特从自己的床上“滚开”,后者立刻嚣张地在他床上滚了一滚,彻底毁了罗贝尔费力铺成的如镜面般光滑的床单。
于是罗贝尔只好举起扫床刷猛击阿尔贝特的臀部,把他从自己的房间里赶走。
年轻的法国飞行员们的笑声传遍了整个楼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