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景弘于门洞外提手,銮驾缓缓停止,落在承天门外的一块雕刻着玄武图的石板之上。
巍峨的城门之下,朱元璋头戴旒冕,身着紫黑色盘龙衮服自御辇之上缓缓走下。
朱元璋面色冷漠,看着不远处上半身撑着,下半身瘫在地上的两人,问道:“叩阙所谓何事?”
一旁的胡烨将两人刚刚说的话复述了一遍。
这时候,吴伯宗和郭翀已经吓得有些面色发白,浑身发软了,朱元璋见两人已经仿佛丢了魂一般,看着王景弘道:“让人将他们二人扶起!”
王景弘点头,吩咐禁军上前将两位学子给搀扶了起来。
两人被带到距离御辇不足十步的地方,这一次,两人是真切的看清了皇帝爷的面目,只觉那一张板正,刚毅的脸上,仿佛有着无尽的威压一样,光是注视一眼,便让人浑身颤抖。
“尔等状告科举不公?”朱元璋问道。
郭翀浑身一个激灵,回过神来,随即双手高抬,呼道:“求陛下给诸位江西学子一个公道!”
“他们闹事皆因郭某和江浙学子不合,仗义出手。”
朱元璋站在两人面前,一只手负在身后,凝眉道:“你就是前日开榜时,闹事的学子?”
“这么说,你们是觉得朕的处置有问题?你们闹了事,我还要给你们加官进爵?”
“嗯?”
郭翀一个激灵,身子骨没定住,差点摔倒在地。
吴伯宗神色虚弱的看着皇帝:“陛下,晚生不求举人之位,也不求能高中,晚生是为朝廷取仕偏袒某些人而愤怒!”
“今科科举,录取北人人数不足两成,且多居于末尾,而江浙士子却是高占榜首。”
朱元璋的眸子开始变得严厉起来。
郭翀也急忙道:“陛下,学生因与浙东士子在诗词上有些矛盾,故而在开榜那日,被人寻了麻烦。”
“而学生也是因为心有不甘!”
“进京以来,诸多南方士子之间押题密切,多以钱财送礼。单是学生所知,翰林讲学,礼部主事何文玉大人的府上,每日就有十余人登门拜访!”
“而诸多北方学子苦于没有门路,也只能是埋头苦读。”
“且那一日在开榜之前,甚至有学子自称进士老爷!陛下,榜单未开,新科士子,何来的进士啊!?”
这一刻,站在五龙桥外的所有人都感觉到一抹寒气。
他们看着距离近百步的那位壮年男子,神色之中满是忌惮。
在官员之中,有人神色不安。
有人高高挂起。
也有人凝眉不展,似乎在迟疑着什么。
承天门外,朱元璋的声音缓缓响起:“还有吗?”
吴伯宗撑着身子,苦笑道:“陛下,京中这段时日一直流传着一句话,叫:千两润笔费,百贯谢师礼!这些话,不光学生们知道,诸位上官,也知道。”
说着,眼神瞟了一眼胡烨。
那守承天门登闻鼓守了五年的御史胡烨,直接吓得整个人都瘫软了。
他怎么可能不知道。
因为他还收了自己宗族之中一个后生的三百贯谢师礼!让自己给他押题。
好在……自己没押中。
吴伯宗见威力还不怎么足够,深吸一口气,道:“陛下,科举取士向来以公平公正而备受推崇!若是按照诸位大人如此只认同乡,钱财,那我大明,岂不是成了偏居一隅的南明?”
朱元璋目光冰冷,他微微一抽嘴角,随即缓缓道:“好大的胆子!”